船夫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在她胸前破损的衣襟上尤其多瞄了几眼。紫曈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低头看看,见自己衣襟虽然破了一道口子,因里面贴肉裹了绷带,未露肌肤,只是衣衫上染了不少血迹,便解释道:“我昨晚遇见了强人,这是被他所伤。”
船夫咧嘴一笑:“这世道不好,幸而小娘子你没将性命伤在他手里。你要去对岸,那就上来吧,哥哥这就送你过去。”
紫曈大喜,登上船道:“那就多谢了。”
船夫拿起竹篙支开了船:“小娘子你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用不用哥哥多送你一程?”
紫曈在船篷边坐定,闻言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心想着逃离秦皓白,却尚未对去向做个打算,信口答道:“我本来是芜州玉柳苑的人,现在要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
“玉柳苑可是个大户,这么说你是郁先生府上的人了,莫非你竟是从他家里逃出来的丫鬟?”船夫手上撑船不停,目光瞄着紫曈。
紫曈回想着昨晚情景,心里一阵哀伤,幽幽说道:“我还不如丫鬟,丫鬟尚且有亲人有家,我却没有亲人,也没有家,根本不知该何去何从。”
船夫面露喜色:“这么说来,你竟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女了。”
紫曈对他的神色浑然未觉,垂泪点头道:“正是如此。”
船夫将竹篙放下,凑到她身边,嬉皮笑脸道:“既然这样,小娘子你就跟了我好了。我正缺个媳妇,你这么如花似玉,做了我媳妇,我一定好好待你。”说着就亟不可待地朝她伸过手来。
紫曈万料不到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竟会对自己起这心思,大惊失色地退后躲避。她身后即是船篷,这一退便进到了船篷里。
“你还有什么可莫不开的?”船夫一把扯住她的衣袖。
紫曈衣襟已被划破,被他一扯衣袖,破口便“嘶”地一声被撕扯开来,露出她半边雪白的肩膀。船夫更是两眼发直,发疯一般地朝她扑来。
紫曈直吓得魂飞魄散,想不到自己刚出龙潭,又入虎穴,这“虎”虽然比那“龙”本事小了太多,可也足够威胁她,而且威胁还更大更紧迫。怎想得到,随便遇见一个坏人,就比那魔头更要坏了多了。
一个墨色身影如兀鹰般自岸边飞跃而来,此时船离岸边已有三丈余远,他却直接飞越而过,轻而易举。待他双足踏上船头,猿臂一探,揪住船夫背后,朝一旁丢了开去。
船夫全未明白出了何事,就发出长长的一声惊呼,在空中划下一道弧线,“噗通”一声坠入了河水。
紫曈慌忙拉起衣衫盖住肩膀,惊魂未定地全身颤抖,泪眼朦胧中,见到一身墨色的秦皓白正立于船头,才明白竟是他及时赶来,才让自己免遭侮辱。陡然间觉得,这个凶神恶煞看起来可比那船夫顺眼得多了,落在他手里也比落在那船夫手里幸运得多了。
秦皓白朝她望了一眼,转而看向河里的船夫,冷然道:“借你的船一用,自己到下游渡口来取。”说着以脚尖挑起竹篙,接在手里,信手向河里一撑,就令小船很快地漂动了起来。
那船夫是个不识时务的粗人,于水面上露出头,朝他大骂道:“你敢来抢大爷的船和媳妇,大爷日后定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再去将那小娘子抢回来,痛痛快快玩个三天三夜!”
紫曈头一次听见这样恐怖恶毒的咒骂,直惊得浑身一抖,仿佛真见到自己落在了他手里,任其蹂躏泄愤。
秦皓白紧紧蹙起双眉,嫌恶之情溢于言表,冷冷道:“罢了,这样的性命,留着何用。”言毕将手中竹篙一掰。那鸡蛋粗细的竹篙竟“咔嚓”一声被他轻易掰断,他双手一拧,崩断一根根竹纤,取下了尺余长的一截,一甩手丢了出去。
那截竹篙如飞箭般激射而出,正戳中河里的船夫咽喉。他只发出低哑的一声叫唤,就此没了声息,青碧水面上迅速散开一片嫣红血迹。
紫曈刚才还对那船夫深恶痛绝,几乎也有杀他之心,哪知眨眼间就真的见他殒命。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杀人场面,即便死者为她痛恨厌恶,还是将她震慑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