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曈这一走神,接下来那姓邹的中年人与余人的几句争论便没听进耳朵,直到感到衣袖一紧,才回过神来。原来是卓红缨紧张得变了脸色,拽住了她的衣袖。
只听见那人义愤填膺道:“咱们善清宫是做了不少年的老实人,可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等难道还要继续做这缩头乌龟么?如今他们竟敢说谁杀了少主谁便可做武林盟主,对付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咱们还有什么道理可讲?依我看,咱们正该借此机会收拾了这女子,与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彻底反目,大不了轰轰烈烈地拼上一场,又怕他何来!”
这话一出,倒有不少人轰然应和。陆颖慧面带忧色向胡昌兴看去,盼着他能出面说话,胡昌兴却仍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紫曈见众人这架势是要向卓红缨动手了,忙挡在她前面道:“诸位请听我一言!”
那姓邹的人肃然道:“郁姑娘,我等敬你是少主请来的客人。但眼下这是我善清宫自己的事,还请你不要插手。”
紫曈恳切道:“前辈,还有在场的诸位,请看清楚,眼前这位姑娘虽是一派掌门,可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罢了!我知道你们都忠心于秦少主,都为他蒙受杀害那五位掌门的不白之冤而愤慨,这才想将火气撒在卓姑娘身上。可我想请诸位冷静想上一想,若是秦少主本人在场,他可会同意你们对这样一位年轻姑娘下手?”
这话当真有着一定的份量,满腔义愤的人们听后都是一愣。朱菁晨摇着折扇作壁上观,目光里闪出几分惊喜与佩服。紫曈适时将秦皓白这话题中心抬出来,正是镇住众人最有效的招数。
紫曈游目四顾,继续道:“秦少主他蒙受冤枉,被人误解,成了众矢之的,却也没有因此自暴自弃,一样坚持为人正派秉性善良,行事理智从不冲动。陆齐声那么罪大恶极,他都可以忍下憎恨,为陆公子的关系将其放走,这可是我亲眼所见。”
一听这话,朱菁晨的神色一变,一双机灵的眼睛朝周围众人脸上瞄了一遍,余人也都略有察觉。陆颖慧更是一慌,朝胡昌兴看去。胡昌兴淡淡瞥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出声。
紫曈并未觉察出言有失,脑中盘旋的都是这几日来所亲见的秦皓白的言行:“外间将他视作嗜杀魔头,可我与诸位都清楚知道,他根本不是一个滥杀无辜之人。他每一次对人下杀手,都有他的理由,有他的不得已。所以恳请诸位冷静想上一想,惩治卓姑娘,就此与正派中人为敌,真的算是对少主有利的善举么?等他回来,得知你们杀害了一个无辜姑娘,从此与正派中人决裂,他真会赞同你们,感激你们的好意么?”
那姓邹的人与余人互相看看,都无言以对。这些人想对卓红缨动手也不过凭的是一时激愤,听了紫曈所讲这些道理,也便稍稍冷静了下来,觉得不好真去动手。他们都知道,秦皓白虽然个性张扬,狂傲不羁,但的确从未对无辜之人下过杀手。确如紫曈所言,若秦皓白此时在场,绝不会支持他们围攻卓红缨。
朱菁晨忽然鼓起掌来:“想不到曈儿姐姐医术高明之外,还善于思辨。实令在下佩服啊佩服!”
紫曈没好气地剜他一眼,心想:要不是你煽风点火,我还可以多省些气力。实则她此时根本还没学会什么思辨的本事,不过是依着心底所想实话实说罢了。生平头一次当着这许多人侃侃而谈,紫曈表面上慷慨激昂,实则心底一片慌乱,只盼着赶快完事好逃之夭夭。
忽听一声浑浊厚重的咳嗽声,胡昌兴走上前来。紫曈一见到他,便感到头皮发麻。这位胡爷爷怕是来了有一阵了,也不知他听了自己这番言辞有何看法。回思了一下,不由得冒了一头冷汗,谁知他会不会因此更加认定她是看上了少主呢?
待得看见跟在胡昌兴侧后走来的陆颖慧,心头又是一喜。见到了他,确实有着如同见到亲人的喜慰。陆颖慧只是向她微一点头,并未出声。
那姓邹的人面现惭色,道了声:“胡叔叔。”
胡昌兴一如既往地冷着脸道:“邹凯,你这火爆的性子也该收着点了。一把年纪,还要一位十几岁的姑娘为你讲理,有些说不过去的吧?”
邹凯恭敬垂首道:“是,晚辈知错。”随后转向紫曈深施了一礼,“若非郁姑娘提醒,邹某险些犯了大错。在此多谢姑娘了。”
紫曈赶忙还礼:“邹前辈太客气了,前辈不嫌我僭越多话就好。”见胡昌兴是赞同了她的意思,心里稍稍一宽。
胡昌兴向卓红缨端正施了一礼,以对掌门之礼相待:“卓掌门,今日善清宫门下对你多有得罪,老夫胡昌兴在此代大伙向你赔礼。还望你能大人大量,既往不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