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澜看到了那朵绿色的莲印,双眸微微眯起,不由自主地伸手拂了上去。手指轻轻在那里游走着。凤鸣渊顿时似乎被电到了一样,呆滞着大睁着双眸,只觉得自己的右胸之前有一种冰凉而舒服的触觉,一下下抚摸着他的肌肤,痒痒的,而左胸中的事物,似乎一下子就加速跳动起来,仿佛想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一样。
鼻间,一股若有若无地香味弥漫着,让他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半晌,雪澜收回了手指,缓缓从床榻上下来,淡然看着凤鸣渊:“放心吧,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莲印,到现在还没有开放。
凤鸣渊倏地回过神来,怔怔看着雪澜,只觉得心口处空荡荡的,他茫茫然抬起头,眸中满是空洞和不解的神色。
“我会让辰风送你回雾国。这雾国你想要也好,不想要也罢,这场争嫡之战是少不了你了,我也该走了,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吧。你记住,你欠我一条命。”
当雪澜他们从傲江上漂流而下,真正踏上灵国的土地时,危险才真正降临。
一上岸,早就埋伏好的刺客就跟不要钱似的一涌而出,据说是江湖上有人发了一个悬赏,谁要是取下薛蓝儿的人头,谁就可以得到一万黄金,而她身旁那两个侍卫,也各值五千两。
这个悬赏一出来,顿时江湖上都沸腾了。对于刀尖上舔血的刺客们来说,两万两黄金的诱惑实在是大到足以让他们疯狂了。两万两黄金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辈子不用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也可以富贵荣华一辈子,甚至,是让自己的子孙享用好几代。一时之间,江湖上被两万两黄金蒙蔽了双眼的人大有人在,纷纷从大胤各地涌向灵国,冲着雪澜他们三人而来。
雪澜也算是倒霉。
靠着婉袂和夜雪楼的消息,以及神秘的绝世佣兵团和血刹杀手组织,就算是躲不过这么庞大的刺杀,也能够勉强有所心理准备和应急措施吧,可当时的她却漂流在流域辽阔的傲江之上,走的最偏远的捷径,即便是信鸽,也无法在广阔的江面上找到她,甚至,他们连她在哪里登陆都不知道。所以婉袂和曜风他们的消息,根本就无法让她得知。她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仅仅是闭塞了四五日的视听,刚一上岸就遭到了大批的埋伏,实在让人有些郁闷。
一路上打打杀杀,走走停停,幸亏婉袂和曜风沿路的保护措施做得好,不然,按照两万两黄金的巨大诱惑,她风雪澜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
三天之后,主仆三人总算是风尘仆仆地感到了灵国皇宫。
他们抵达宫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宫门被三人强行打开,看守宫门的侍卫们不敢传言出去,因此,知道他们入宫的人并不多。
雪澜即便是进了宫也没有下马,径直奔倾宸殿去了。可是,当骏马靠近倾宸殿的时候,雪澜却急急地刹住了马。风尘仆仆的白色身影立在马上,望着近在咫尺的倾宸殿,无法上前。
夜已深了。
倾宸殿中黑乎乎的,只有门口挂着两盏昏暗幽曳的宫灯,在昏暗中摇动个不停。殿中隐隐有杏花的香气传出,但淡淡的夜风,却很快把这股香味吹散了。
日夜兼程地赶了十天路,她只是想见他一面,可如今近在咫尺了,她却突然不敢往前一步。
这,难道就是那句近乡情怯的意思吗?
这十天的时间里,她体会到了他这两年的陪伴是多么的珍贵,从灵国宫到云国昙城,日夜兼程,最快的速度,像她这次一样不休不眠,也要八九天的时间,但他每个月都是这样来的。从灵国宫,到昙城,陪她度过那最难熬的一天,然后,他再独自返回灵国去。这样一来一去,二十天就过去了,他一个月中真正能够好好休息的时间,只有十天。然而,却又有无尽的国事在等着他。
一年多的时间,他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徒劳的。到了昙城,却只能在黑夜里守着她,一轮明月下,她在别的人怀里。
即便是后来她不再依赖楚羽,和他在一起了,他也只能呆那么一夜而已。
可是,这两年中她从来没有听到他抱怨过一句,反而,他每次走的时候,都是那么地恋恋不舍,到底,是她加给他的担子太多了,还是他为了她所背负的太重了。
“主子。”杏空轻声喊了雪澜一声,不明白为什么她到了倾宸公子的殿外,却不进去。
雪澜只是怔怔地望着那漆黑的宫殿,不说话。
“主子……”杏明也喊了一声。
雪澜蓦地哀叹一声,调转马头,缓缓离去,轻声:“天晚了,他已经休息了,我们明天再去吧。”一晚的时间,或许,她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吧。
在听到他要成亲的消息后,她完全失去了冷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却只想快点见到他,亲口问他一句,你要成亲的人,是谁?
可在路上,她有时候会想,自己为什么在意他成亲的对象,当年她被老皇帝以封雪太女的身份定下婚事,不是还曾经拒绝过吗?如今,他要和那个假封雪成婚,关她什么事?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就是堵着一块大石头,很难受,却怎么也抛不去呢?
心底里,她知道,自己对他的感觉是很奇怪的,没有像当初对待韩瑾韬一样的天真痴傻,没有像对云赤城一样的死心塌地,没有像对待锋亦寒那样的相知相偎,没有像对楚羽那样的恩情缠绵,更没有在面对轩辕殇时的怦然心动。他对她而言,更像是一种习惯,当她一扭头,就会发现他在自己身侧,当她想吃水晶肘子了,碗里就立刻会有一个,她困了,他是最柔软的枕头,她毒发作了,他把她抱得很紧。
习惯,有时候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当忽然有一天,枕边熟悉已久的杏花香气忽然变成了幽幽的菊香或是清冽的冷香,她竟然会像过敏一样,想要打喷嚏。当身边都是触目的白黑蓝青,就是少了那一抹大红或是紫色,她也会忽然觉得五颜六色都失了色彩,觉得还不如黑白的水墨好看。当身旁的人或温柔或冷漠或深情时,她却总是怀念那个笑得坏坏,貌似轻佻却满含情意,看似邪魅却对自己小心翼翼的美丽笑容。
唉……她到底是怎么了,这些感觉这样的奇怪,她到底对他,是什么样的心意?
一路上,雪澜神思飘渺,直到马儿行到揽雪殿,停下了马蹄,她才回过神来。
值夜的小太监,缓缓打开了宫殿大门,在看到雪澜之后,先是一怔,继而连忙俯下身子行礼:“奴才见过太女殿下。”
雪澜看清了那小太监的眉眼,将马缰甩给他,大步进了揽雪殿的大门。
“她在哪里?”清寒冰冷的声音,比黎明前的温度还要冷。
小太监自然明白雪澜口中所谓的“她”是指谁,连忙道:“正在寝宫偏殿休息。”这小太监乃是雪澜的人,自然分辨得出真假皇太女。
雪澜不再言语,大踏步朝偏殿走去。
“咣——”
黑暗之中,门扉撞击的声音尤为明显,幽黑的房内,一个身影从床上倏地坐起,迅速地拔起床边墙上的剑,防备地对着门口的人大喊道:“大胆刺客,竟敢夜闯本宫!”
“皇太女真是好健忘,连我也认不出了吗?”清寒的声音过后,杏明手指一弹,厅中的灯烛尽数被点亮,昏黄的烛光在房内摇曳起来,虽然不够明亮,但已足以将门口站立的三人看得清楚。
床上的人似乎是大吃一惊,倒吸一口凉气,慌忙地撩开床幔下来,直直跪在雪澜跟前,脸上的苍白和惊恐并现。
“奴婢见过太女殿下。”
雪澜缓缓抬起脚,踏入殿内。大摇大摆地坐到房中的一张桌子之前,反客为主的姿态表露无遗,一双看向女子的凤眸中冷冷透着怒气。
“抒夕,你好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