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约定好要永远在一起的人,终于在永和五年再次聚首,只不过这一次,少了卓崖,殁了七遥。
自从与沈辙诀别,七遥一路北上,不曾回头,这么些年过去,关于那个偏安东南一隅的人,只字未提。可是神羯知道,她心里念着,念那一行欢快,念那一抹温文。
她念着,亦怄着,不顾神羯苦口婆心的劝说,坚持要留在西北边关。西北风大,才入秋便奇冷无比,一直挨过中春时候方才渐渐放暖,她亦染上风疾,本就柔弱的身子就越发颓靡。
神羯早已是声名远扬的神医,却对七遥的风疾束手无策。终于很不情愿地在永和五年的那个夏末,向七遥念着的人都发了信。
侬兮和莫叔且接到信后,马不停蹄地赶来;白傲雪虽然身在皇城,但自觉对七遥愧疚太深,硬是将朝中事务交由夫子赵启穗打理,他只身匹马狂奔;那时候,白招瑞已经嫁人,夫君是镇守西北的大将军,颇像卓崖,白招瑞跟随他留在西北,与皇城的神羯也有些书信往来,只是依照七遥嘱托,未曾将其行踪告知外人罢了。
远在东南的李扶收到来信,匆匆交代家中事宜,便启程赶去告知在北方做生意的丈夫。她不做隐瞒,她想着他见不到心爱之人最后一眼,必定后世郁郁不得欢,所以她忍下自己心头的血泪,也不让他遗憾终生。
白傲雪会将白招瑞寄来的每一封信都转寄给沈辙,沈辙也能从那只字片语间知晓七遥状况。那些信里都是喜事儿,从未提及七遥不堪,所以沈辙也以为,她过得很好,所以他也过得好。忽闻噩耗,如何安生?
曾几何时,那是个明艳灵动的女子,她是出尘的芙蓉,世人不及;而今,却瘫痪在榻,神形枯槁,语音蹇涩。
侬兮和白招瑞见此情景,无不失声痛哭。
赶来的白傲雪看见莫叔且时,还不等下马,便冷笑道:“你还敢到朕的地盘,不怕死?”
莫叔且面不改色地回道:“你有多少人拿剑,我就有多少人开弓。”
一旁的白招瑞见他二人呛声,也毫不客气地呵斥:“这是七遥的地盘,谁敢造次,都滚出去。”
经过这一吼,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恩恩怨怨也都先搁置在一旁。
七遥不说,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等一个人。可是,她始终没有等到。
那一天,她请侬兮和白招瑞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那葡萄架下,躺在藤椅上晒了整天的太阳,所有人都陪在身边,她嘴角的笑里,藏着丝丝失落。
呈上她期盼已久的休书,白傲雪单膝跪在七遥身边,说:“后宫中仅有的皇贵妃之位,我给你留着,保全你名声。你带休书去,下辈子别遇上我。”
“如果可以,我宁愿待在我的茶园,等‘红叶’来。就算做一辈子的梦,也高兴。”
她说完这最后一句,带着遗憾闭上了眼。
就在她去世的第二天,风尘仆仆赶来的沈辙抚棺恸哭,直哭得昏天黑地,纵然白傲雪和莫叔且与他自小相识,也不曾见过他这般伤心欲绝。
那一日,沈辙在那一樽棺木前撕心裂肺地控诉:“我以为从善如你,终有一天会放下,天知道你比谁都傲气。病成这样,连个话也不肯捎给我,最后一眼都不肯让我见到,你竟恨我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