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知县深深地觉得,女儿就是前世欠的债,这一世来讨债的。瞧他的这个讨债的女儿,简直是想坑死他嘛!
奚樵在这时点头说了一句:“有道理。”
说完,奚樵看了看甘知县,顿时让他毛骨悚然,觉得这个魔头是在琢磨剥他的皮要从哪里下刀。他很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心里此刻有多惊怒又有多惊惧,就只有天知道了。
甘琳倒也没想坑死她爹,说了句公道话:“这事儿也不怪我爹,他能力有限,何况,锦衣卫都没抓到那只妖狐,更别说江东县衙的酒囊饭袋了。”
实在是被她爹气狠了,甘琳说话都不忘刺一下她爹。不过,这一回挨了刺,她爹也不恨,还觉得满心的熨贴,想着到底是亲生父女,关键时刻,她还是不忘帮他说话的。
“小女子愿效犬马之劳,带人搜县衙,就算是掘地三尺,只要那样东西在县衙,就一定能找出来。奚大人只需派两个锦衣卫当监工,其余的人继续追捕那只妖狐。”甘琳说着,脑子里灵光一闪,又说:“至于魏王爷到江东县追捕那个匪首,小女子倒觉得是放的烟幕,或许他要的东西其实已经得手,或者,是魏王妃跟她准女婿林少国公做了什么手脚。”
奚樵微微一怔,讶然问:“你为何有此怀疑?”
甘琳摊摊手说:“只是感觉,在琼花岛的时候,那位林少国公给我的感觉,就是极为阴险,被他看着,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一样。还有魏王妃母女,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颜侧妃出事,最大的得利者是他们。所谓匪首逃脱到江东县,与其说是来算计甘家的,不如说是算计奚大人的。”
甘知县又给吓得心惊肉跳的。这还是他的女儿吗,诽谤起少国公、魏王跟王妃什么的,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她的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啊!他颤声说:“小女年幼不懂事,请奚大人饶恕她信口开河之罪。”
奚樵跟甘琳都无视了他,对视着,半晌之后,奚樵起身,丢下一句:“县衙这边的事,本座自有安排,你不必管。”
话音未落,奚樵已闪身不见,甘知县还跟木桩子似的站了半晌,才发现屋里就剩了他一个,又赶紧追进内室,看到女儿又倒回床上,莫名的松了口气,堆了一脸讨好的笑容说:“好女儿,想吃什么,爹让人去给你做。”
甘琳本来病就没好,刚才为了应付奚樵,强撑着出去,又吹了风,浑身难受得要命,真不想再跟她爹罗嗦,就拉过被子把头蒙着,有气无力的说:“爹放心好了,奚魔头欠我的人情,他不会让颜家的事情牵连到我们家的。”
这个问题他已经不担心了好吧,现在是他想着能不能多挖掘一下那个人情的价值,看看能不能让他升个官啥的。
他坐在床沿上,万分伤感的说:“女儿啊,你看,爹都在知县这个位置上呆了二十几年了,这头发都快白了。你不拘是跟奚大人求个情,还是让秦大人给关照一下,让爹也能往上升一升。”
甘琳真的只能呵呵了。
与此同时,楼家的三进老宅里,在书房读书的林良谦突然惊声叫道:“哪来的死猫?”
“你家养了猫吗?”
院子里,林晴听了大惊失色,往四处张望了一番,就忙忙地拉着楼晓晓往书房跑,赫然发现她哥缓缓回头,露出一张满是红斑的脸,显得格外狰狞。
“鬼啊!”楼晓晓被吓得一个踉跄,连连回头几步,要不是被林晴拉着,就被门槛绊得滚到地上了。
林良谦恶狠狠的瞪了楼晓晓一眼,手死命的抓着胸口,想说什么,嘴一张,“噗”的吐了一大口血,刚好喷了书桌上摊开的画卷上,紧接着,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咳得像是肺都要爆掉似的。
林晴赶紧上前扶住她哥,楼晓晓也跑过去,视线却落到了书桌上的画,又猛的刹住身形,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那张画是刚画的,墨迹未干,画上沁染了斑斑血迹,仍能看得出画上花园中扑蝶的少女是甘琳。
楼晓晓如遭雷击,拎着裙子连连后退,结结巴巴的问:“你……你怎能……她又恶毒又刁蛮,你怎么喜欢她?”
林晴抢白道:“这不重要吧,你是我哥的未婚妻,现在该关心的是他为什么过敏,为会么会出疹子,还有,这屋里为什么会有猫!”
抢白了楼晓晓之后,林晴扶她哥椅子里坐下,又出去叫了个丫头去请大夫,再回头看到楼晓晓还呆站着,盛气凌人的骂道:“你是傻了啊,还不赶紧去请大夫!”
楼晓晓下意识的转身出去,跟提线木偶似的,眼里神采全无。最得她器重的大丫环青梅过来扶住她,愤愤不平的说:“林表小姐真是过分,还是在楼家呢,就敢对小姐大呼小叫的。真是的,楼家养了猫也有错吗?”
这话让楼晓晓打了个激棱,想起林良谦有对猫毛过敏的小毛病。
在甘家的时候,老太太为了他这毛病,不仅把他住的松庐跟猫有关的东西都清掉,还把宅子里所有可能让他出疹子花木都换了,比如杨絮,夹竹桃花粉,木樨粉,在甘家都绝迹了。就连老太太原本养的一只虎斑猫,也被处理掉了。
这些年,林良谦在甘家就没一次出过疹子,楼晓晓几乎都忘了他有这毛病。此刻,她才想到在楼家的书房窗外,就种着夹竹桃,沿着院墙还种着一圈毛白杨树。这个季节,夹竹桃花期未到,却正是杨絮飘飞的时节。
刚才看林良谦那一脸的红疹子,肯定难受死了,他一定埋怨上了她吧。
想到这里,楼晓晓又急了,刚好听到林晴在书房里怒哼一声,估计是听到青梅的话了,她想也不想,扬手就狠抽了青梅一记耳光,怒斥道:“放肆!表小姐也是你能瞎编排的,还有没有尊卑上下了?”
青梅捂着颊,连忙跪下认错,只是垂眸之际,眼里有戾气闪过。
楼晓晓这会子也没空管丫环的想法,转身又回了书房,想解释一下,免得林良谦觉得是她没把他放在心上,才会忽略了清理宅子里的花木和猫,害他出了疹子。
“大夫怎么还不来,你赶紧派人再去催一下啊!”
林晴急得满头大汗,不断的搓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来踱去,不时看一看门口,见楼晓晓进来,没等她说话,就不耐烦的吼了一声,又抱怨说:“你家里怎么会养猫,沾了猫毛,会让我哥身上的红疹加重,大夫说,过敏严重时,是会危及性命的,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哥放在心上啊。”
这时,楼晓晓都不敢说猫是她娘还活着的时候养的,从前天冷的时候,那猫最喜欢跳上她的膝头,趴在她腿上睡觉,让她给它顺毛。她一声不响的转身出去,先打发人去催大夫,接着又亲自带人抓猫。
在爹娘死后,楼晓晓住进了甘家,那只猫就没人管了,现在瘦骨嶙峋的,却远比从前灵活。嗖的一下子蹿到树上,还冲她喵喵直叫,简直像是在嘲弄她。
“快抓啊,你们都是死人吗?”楼晓晓感到被挑衅了,厉声喝叫着,指挥婆子去抓那只野猫。
谁也没注意到,青梅悄没声息的进了屋,在林晴给她哥喂水喝的时候,她在断了一只脚的香炉里撒了一把粉末,又轻悄的退出去。
很快,香炉里飘出一阵异香,很淡,却让屋里的兄妹俩血气沸腾,体内有异样的蠢动,看彼此的眼神也变了……
屋外,楼晓晓在跟那只猫较劲儿,没有留意到青梅从书房出来后,看到她时那一闪而过的狰狞快意。她忽然想到这只猫以前最爱玩扑香囊的游戏,就解下腰间系的香囊,往上一抛,果然诱得猫扑了过来。
“喵~”野猫一扑之下,抓住了香囊,却也已被楼晓晓抓到了,拎在手里,扯着猫耳朵骂道:“本小姐抓你,还敢躲!”
那只猫似乎认出了她,也不挠她,还摇了摇尾巴,试图讨好她。可是,她却抓住猫头狠狠的往地上一掼,猫惨叫一声,当即毙命,到死,猫爪子都还紧紧的抱着那只香囊。
楼晓晓摔死了猫,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心虚的朝四周看看,发现下人们神色都有些异样。她把手在裙子上狠狠地擦了擦,高高地抬起下巴,厉声斥道:“都还傻站着干什么,把院子内外的夹竹桃跟杨树统统砍了,家里也不准有猫。若是再出今天这样的秕漏,就把你们全都发卖……”
“天呐!”
书房里的一声惊呼,打断了楼晓晓的话。她下意识的以为是林良谦病势凶险,脸刷的就白了,转过身,撩起裙摆就跑。
那一声惊叫响起,书桌前的地上,滚作堆林家兄妹才惊觉不对劲,乍然分开。林晴猛的起身,连滚带爬的藏进书桌下。林良谦却因为过敏严重,全身无力,费力的爬到椅子上坐着,还没来得及整理好衣衫,楼晓晓就带人冲进来了。
冲进来的人,都看到掉在地上的银粉色肚兜,还有林良谦攥在手上的玫红色丝帕,他又是衣衫不整的样子,甚至空气中还有些异样的气味,就算楼晓晓这些未出阁的少女不懂,那些有经验的婆子跟仆妇却都是懂的,悄悄的相互使眼色。
楼晓晓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感觉到不对了,颤声问:“表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良谦脸皮一阵抖动,红疹子简直像是要掉下来了。他脑子现在虽然混乱,却也能想到刚才是受到暗算,是要让他们兄妹身败名裂,要彻底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