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所能及,一定帮。”甘琳留了个心眼,没有把话说死。
即便如此,银狐面具男也心满意足,邪魅一笑,拨了拨垂在面具上的头发,嘴角含着宠溺的笑意,丢下一句:“记住你的话。”随后,他的身影诡异的消失了,一如来得突兀。
啪!
静夜里,甘琳抽在自己脸上这一巴掌,显得格外响亮,掌心都发麻了。不过,她一点没感觉痛,仍然一脸懵然:“刚才是做梦呢,还是做梦呢?”
乔风在门外问了声:“小姐有什么事吗?”
“没事。”甘琳脱口叫道,声音很不自然。她心里的猜疑也被确定,刚才一定是百变妖狐的鬼魂来了,要不然他怎么能不惊动乔风等人呢?
要知道,馨玉坊里的人,全都是秦煜派来的高手,连打杂的都是暗卫出身。
百变妖狐就算是身手不错,前世却被奚樵的手下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躲到了江东县大牢里。秦煜手下的暗卫,可未见得比奚樵手下的锦衣卫差,若不是妖狐死了变成鬼魂,一定躲不过他们的耳目。
天微明时下雨了,甘琳记挂着给百变妖狐做法事,不听乔风等人的劝阻,坚持立刻出城,到白云寺做法事。
等甘琳的马车出城后不久,甘老爷亲自到馨玉坊来见她被拒,悻悻然转回。刚进家门,林姨娘就迎了上来,惊惶的问:“老爷怎么办啊,季三少来兴师问罪了?”
昨夜,被打断腿的楼晓晓跟柳夫人,都被林良谦接到了甘府。甘老爷当时烂醉如泥,到早上才得知夜里发生的事,马上就跑去找甘琳算账,却扑了个空,心里正火大,闻言顺口就喝道:“问什么罪?”
要不是怕连累自身,林姨娘一定额手称庆,这时却吓得满头大汗,惊惶的说:“季小姐被打断了腿啊,老爷。季三少来找甘琳算账,我哥哥正在跟季三少沟通,估计把甘琳交出去也无法让季家平息怒火,老爷怕是要让夫人准备厚礼,看能不能破财免灾。”
甘老爷倒是有了破财免灾的心理,只是问:“准备厚礼了,还要把琳儿交出去?”倒不是他的父女之情有多浓厚,而是想到白白养大了的女儿,还没派上用场,就这么舍弃了,着实有些可惜。
这可是除掉甘琳的最好时机,林姨娘抹着泪水哀哀骂道:“这个祸事是甘琳闯出来的,老爷若是想包庇她,只怕难消季家的怒火,到时候她还是难逃一死,但是,我们全家都得给她陪葬。”
甘老爷深觉有理,略略迟疑。
林姨娘见他意动,又鼓动他派人把甘夫人母子都接回城。甘老爷急着去见季三少,哪还管得了这种小事,直接说:“你看着办吧。”
乔青彦倒没有甘老爷所以为的气急败坏,静坐在厅上,表面看不出一丝急燥,唯有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叩的动作,表明此刻他心乱了。
林良谦静陪在侧,说什么都是错,唯恐惹祸上身,见季三少不吭声,自然乐得装聋作哑。
等甘老爷进来,林良谦看季三少仍未吭声,但是脸色明显变差了,他想当然的说:“舅舅不能由着表妹的性子,她必须回来给季家一个交待。要不然,舅舅再去一趟,就以舅母生病的名义,让她回家一趟。”
季青彦本来想说不是要让甘琳给交待的,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话。反正他是必须要见到甘琳,何必管甘家人用什么方法把她骗回家呢?
甘老爷看了季青彦的脸色,也是心里发憷,卑躬屈膝的赔着笑脸说:“请三少再稍等等,我再去催一催,那个逆女听到她娘病危,一定会回来的。”
好端端的咒自家妻子病危,甘琳有这样奇葩的爹也是倒霉,季青彦暗自生叹,却默认了甘老爷的做法。
甘老爷又跑了一趟馨玉坊,才问出甘琳到白云寺做法事了,又屁颠屁颠的回家给季三少汇报,然后主动说到白云寺带甘琳回城,被乔三少拒绝。
随后,乔青彦独自去了白云寺。
甘琳还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赶以午时前到了白云山下,白云寺就在云雾缭绕的山顶,若隐若现。从山脚有一条石板路蜿蜒而上,直达白云寺,既滑且陡,马车跟轿子都不能通行。饶是如此,山路上行走的人仍相当多。当然,也有不少人坐着山下村民特制的一种滑竿,让村民们抬着上山。
整个白云山山姿奇丽,林密路崎,有飞瀑溪流点缀其间,雾岚水汽氤氲,很有几分仙家气韵。穿行其间,顿时被一种极为空旷博大的幽静笼罩,仿佛喧嚣的尘世被隔离,浮躁的心境也得到涤荡一清。
甘琳也很多香客一样步行,石阶表面被踩磨得十分光亮,走在上面需要格外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的,走得相当慢。尤其走到半山要时,还碰到几处紧贴着危崖的地段,木栏都是简单用几根原木绑搭,看上去就惊险无比,要不是乔风拉着,她没准就摔崖下去了。
“小姐,要不也坐滑竿吧?”到达半山坪,乔风看着甘琳爬得大汗淋漓,就问了声。
很多走累了的香客,到了这里都坚持不下去了,纷纷坐上了滑竿。这是一些脑子灵光的村民,没有在山下兜揽生意,而是来到这半山坪等生意,既省了一半的时间跟力气,要的价格还要高一倍。
甘琳听了乔风的话,还没回答,旁边两个抬滑竿的村民就麻利的过来,把滑竿放在她的身边,热忱的招呼:“小姐快请坐好,我们哥俩抬滑竿最平稳不过了。”
“不用,我们走上去。”甘琳想也不想的拒绝了。她是很累了,可是这一趟来是做法事超度百变妖狐亡灵,她觉得走上去更显诚心。
不想,那两个村民马上变了脸,大声嚷了起来,顿时打破了山林间的宁穆。
“这位小姐,耍我们哥俩好玩吗?”
“喊我们过来,又说不坐了,耽误了我们的生意,”
这是要做霸王生意了,不过周围那些抬滑竿的村民都没表示。白云寺这里抬滑竿的村民都是地头蛇,赚的虽是辛苦钱,可是他们宰客也黑,在场的香客们就有不少被宰的,见状只是叹息一声,余下一些香客更是幸灾乐祸,没有一个站出来说公道话的。
“穷鬼,就不要装有钱人家的小姐!”
看到没人主持公道,两个村民气焰越发嚣张,欺甘琳主仆是两个年经姑娘家,看她们的目光更是淫邪猥琐,起了某些要不得的念头。
“这白云山是佛门清静之地,你们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甘琳怒声斥道,丝毫不惧。笑话,有乔风在身边,一只手就够收拾这两人了,她要是怕才有鬼了。
站在前面的那个脸有黑痣的村民,有恃无恐,还倒打一耙:“菩萨慈悲,给了我们这些穷苦人一条活路,你想不花钱白坐滑竿,没门!”
顿时嘘声四起,不仅有抬滑竿的村民跟着起哄,还有不少香客也纷纷指责甘琳,其中有个打扮得像大家闺秀的绿衣女子更是大声喝斥:“竟敢如此欺压良善,简直丢了天下我们女子的脸,滚下山去!”
很多不明真相的香客,被绿衣女子的话,激发了打抱不平之心,场面变得火爆起来。
莫名其妙变成了众矢之的,甘琳怒火燃颊,硬生生逼回了眼眶里的泪水。
乔风这时看出事情不对,连忙小声提醒:“小姐不要冲动。”
甘琳火气上头,哪还管得了冲动不冲动,指着那个绿衣女子喝道:“难怪这两人敢在这佛门清静之地,公然讹诈上山的香客,就是你在背后指使的对不对?你跟白云寺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敢公然败坏白云寺的清誉!”
绿衣女子更大声的喝道:“你污蔑!”
甘琳却平静下来,朝山顶上方看了一眼,淡然说:“到底是谁污蔑,想必白云寺的高僧一见便知。我坚信,白云寺的高僧们肯定不能容许在这佛门之地有什么污垢之事。”
“阿弥托佛!”
一声佛号响起,山路转弯处出现一名灰衣老僧,看上去脸颊干瘪苍老得核桃果的,只是耷拉着的眼皮抬起,顿时有如一道亮光闪过,平静,却仿佛能看破一切虚妄。他看到甘琳的瞬间,干瘪的嘴角掀了掀,像是在笑。
“天元大师!”
在场所有村民与不少香客都惊呼出声,闹得最凶的两个村民更是低头缩身,极力降低存在感,唯恐被老僧看到。甘琳就算认得老僧,也知他在白云寺身份不低……咦,天元大师,好熟悉啊!
随后,甘琳小心肝儿跟打鼓似的,咚咚直跳。
她想起来,天元大师是一位隐世不出的佛门高僧,还是先帝在位时,曾亲赴终南山中请出为一位撞邪的宫妃做法事,之后又销声匿迹。据说,这位高僧诵经念死了附身宫妃身上的恶鬼,她如今死而复生,算不算鬼附身?
看着天元大师越走越近,甘琳心里夺路而逃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不经意间,她抓住乔风手腕的手指也越用劲,指尖几乎掐进肉里,掌心里的冷汗直冒,让乔风清楚她现在很害怕,低声安抚说:“小姐不用担心,这位天元大师是得道高僧,不会冤枉我们的。”
甘琳现在哪还关心会不会被冤枉,只是担心被天元大师看出异常,把她当恶鬼,来个现场诵经,把她给超度了。
“好不容易重生,什么都没来得及开始,我不想死啊!”紧要关头,甘琳眼前浮现秦煜的样子,忽然很后悔很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