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萧十一郎的表情很严肃,态度也很坚决。
我浑身僵直,就这么看着他,久久,一声长叹,道:“是一个‘死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在我们心中已经是死了的人!”
“谁?”
“文颂娴。”
“……”萧十一郎一惊,不过很快就镇静下来,看着我,等我说下去。
“起初,我也是绝对不会想到是他。可是,邝王府那一夜,安装在邝胖子座位下的大量炸药让我不得不怀疑他。能有机会从我手中盗得火药的制作秘法的,也只有那个时候一直在我身边寸步不离的人。我第一次认识文颂娴这个人的时候,他是以一个叫做‘傅楼守’的小伶的身份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个时候,他就好像和耶律阿保机很熟,一开口就叫着耶律阿保机‘四儿’,就像你对你的贴身小厮的叫法一样。我曾私下里问过四儿,后来他告诉我,在契丹,只有关系极为亲近,或者有主从关系的人,都可以叫做四儿。可即使是如此,我还不介意什么,偏偏他私底下他却故作神秘的告诉我他就是杨行密的干儿子。杨行密只有一个干儿子,天下谁人不知?所以我断定,他一定与杨行密认识。
所以后来,在墨家老巢我得知他是文家四少,我也没有多大的吃惊,只是想不通,文颂娴一个人何以同时扮演着这么多的角色:墨家四少、假傅楼守、禁军统领。后来在房莫口中得知,文颂娴善于易容,我当时便稍稍留心了起来。曾经听真的傅楼守跟我说,他还在薛馆的时候,被内侍侍郎萧廷坚约出去,后来就被文颂娴顶替了。三年后,一个神秘人又以一颗丹药恢复了他的容貌,并让他继续监视我。我暗中在墨家调查了一下,萧廷坚并不是墨家人,但是,确是你们契丹萧家家长萧穆宏哥的族叔……”
萧十一郎一愣,讶道:“那文颂娴是……”
我狞笑起来,依靠在床架上,食指邪气的抚上自己的下巴,道:“萧廷坚的外甥,文家二夫人萧堇蓉的儿子。按族谱算,应该算得上是你的外族表叔父。”
“啊?”
“很意外吧?刚从刘伯手中接过他的家谱的时候,我还真是吓了一跳。文家本来轮不到他来继承,只是在他之前的大哥文盛开死于非命,才会让作为妾室的子嗣成为文家的继承人。邝王府一战,刚好是我在西安部署启动的时刻,本来按着策划我要接受墨家的指令,去南下赈灾,然后假装半途被劫在整个中原突然消失。我会潜入吐蕃,和青溪和尚密谋扰乱吐蕃国政。谁知,他果然是一个聪明人,怕我前往吐蕃,就挑拨了房莫和邝胤,最后利用了皇后何芷的一剑,成功在我们的视野中消失。如今,吐蕃那边,他应该已经是准备的差不多了吧?”我有点疲惫,靠在床架上,一下子讲了那么多话,终于将挤压在内心许久的秘密掏空,舒服多了。
萧十一郎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半晌,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皱起眉头。
“吐蕃国军事强大,契丹人心未定,到时候,倘若三韩跟着骚动,你三面受伏,另一面确是淼涵汪洋。葚儿,你有多少胜算?”
我笑着,伸出一只手,摊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道:“五五。”
闻言,萧十一郎神色大变,“腾——”的一下站立起来。站在我床边,一副表情阴晴不定,“葚儿,你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闭上眼,直接无视。
“认识我的人应该都知道,我是这天底下最大的赌徒。”
“你……可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我狠狠地睁开眼,打断萧十一郎的话,有点歇斯底里的大喊:“即使是两个人也一样!我现在已是将死之人,这孩子生不生的出来还是个问题,对于我来说,国家才是我的一切!我他妈就是想在死前做点我力所能及的事情,难道这也不行吗?”
萧十一郎就这么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眼底有点失望,有点心疼。
我气势顿时弱了下来,转过身去,闷声道:“放心吧!我手中还有一张王牌没有打出来。”
“王牌?”萧十一郎一愣,“什么是王牌?”
新罗第47代王宪安王的庶子弓裔坐在开成的王城中间的王座上,大手一挥,将所有人遣散,偌大的朝堂上顿时空空如也。面对着正对面裹在黑袍下的房莫,眯眼一笑。
“国师可是多年不见了啊!这次回都所为何事?”
真圣女王五年,弓裔参加箕宣领导的竹州农民起义军,但是在第二年便转投北原贼帅梁吉手下,深得信任。原想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谁知道房莫会突然找上自己。还是这样的一身古怪长袍、言辞不多,只要远远地站着,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还记得当时自己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睁大了双眼,不自觉的就被他身上那不可一世的霸气所震慑。
“我来辅佐你成为三韩之王。”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自己就这么呆呆消化了整整半个时辰,等自己回过神的时候,房莫已经坐在了自己原先的位子上,在他面前摆着的,是证明自己新罗皇室出生的典册、宪康王亲笔撰写的遗迹,就这样,自己名正言顺的拥有了皇室身份。事后,房莫果真如他所言一般帮助自己自立为王、打大败梁吉、剪除羽翼势力,让自己的实力增大到覆盖了整个三韩。
在弓裔看来,房莫的神秘并不仅仅在于一件让人永远看不见其人的真面目的黑袍,也不在于他莫测高深的绝世武功,而恰恰是在于他无所不在的神秘势力以及他飘忽不定的踪影。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更不知道他又为何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就像是一阵风,无所不在又不知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