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战役不仅是自己生平最丢脸的一次失败,还损失了自己的同胞兄弟。至今路梏仍然生死不明,派出去的几波人马都没有回信,让阿保机觉得,路梏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躲在了什么地方。
不回来了么?难道他真的就不怕自己将他的小情人——梅葚给杀了么?
“夷离堇,这正是小臣这次来契丹的原因,夷离堇难道就不想复仇么?梅葚现在统掌一方大权,在中原,谁都知道她生平最嫉恨的人,就是夷离堇你了,小臣相信,假以时日,只要她梅葚得以机会,必会再来给您添麻烦——”敬翔低垂着头,思忖着怎样说服阿保机。
“所以呢?”话已至此,阿保机已经完全明白了敬翔的来意,嘴角不由勾起完美的弧度。
“梁王也为夷离堇感到不忿,所以筹备妥当,就等夷离堇开口,咱们两面夹击,就算她梅葚有飞天遁地之能,也逃不出我们的围截——”敬翔一边演示,一边向阿保机叙述着。
“据我所知,梁王不是她梅葚的上官么?怎么?两人反面了?敬大人,要打败梅葚,我相信就我一个人也可以,为什么一定要和梁王合作?”阿保机微笑着执起酒壶,为自己满上一杯。
“夷离堇。”敬翔面色一沉,刚要开口,却被阿保机扬手打断。
“要我出兵也不是不可以,我想知道我能够得到什么好处?”阿保机对于汉人总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习惯非常的厌烦,干脆开门见山的点明。
“呃——夷离堇——”敬翔有点不习惯阿保机这契丹人的直白,撑的双眼圆睁,噎住,半晌不知道怎么说话。
“契丹前年大旱,死伤牛羊无数。而你们中原虽然也遭到了粮荒,可梅葚却捐出了三百万石的粮食。本想着看梅葚富庶,才去赊要点,却不料她如此小气不说,河东一战,伤我契丹勇士数千人,大伤元气。敬大人,梁王要我出兵,可是我契丹粮草紧缺,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勾嘴一笑,阿保机眯起双眼。
该死的契丹蛮人——敬翔心中不断的腹诽着。想起朱温来时的叮咛,不由敬佩起他的先见之明起来。
“五万石粮草!夷离堇!去年可不止你契丹遭受了旱灾,现如今中原各地除了山西,都是灾民遍野,夷离堇想再多要,小臣也拿不出了——”心一横,敬翔将朱温的心里承受底线硬是剪掉了一半。
“那好——”阿保机整整胸前的衣襟,噙嘴一笑,挑眉道:“贵使可以回复梁王,我契丹愿意出兵一万——”
“一万?夷离堇?你是在开玩笑么?”敬翔差点跳起来,一万兵马,难道他准备出去旅游踏青么?
“是你先和我开玩笑的!”面色一冷,绝世霜华的面上浮现起一层冰霜。
“我契丹的男儿个个南征北战、勇猛无比,岂是你中原那些文弱书生可比?五万石粮食说不定可以养活你们十万精兵,可对于我们契丹勇士来说,这些不过是塞牙缝而已!贵使是聪明人,这一点不会看不出来吧?”
“你,你不要太过分!这分明是在敲诈!夷离堇,咱明眼人不说瞎话!大家什么情况对方都清楚,你契丹一直以来都掠截我中原边域百姓,我堂堂大唐威仪天下——岂是尔等边塞蛮夷可比——”
“那是以前!张大人,天可汗已死!大唐已非昔日的盛世,还请大人莫要再以先祖的风光吓唬人——”阿保机一声耻笑,眼底带着不屑看向敬翔。
鄙视的眼神、不屑的神情,深深地刺激到了敬翔。听着阿保机的叙述,顿时觉得似有一团棉絮堵在了自己的喉头,用力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那样的虚无飘渺——
“十万石,夷离堇再不满意的话!敬翔便会回去,再不踏足你契丹半步——”
边说着,敬翔转身踉跄而去。
帐僚之外,一朵浮云飘过,将一大片草原都覆盖上一层阴影。也遮盖了帐内阿保机绝美的侧脸,杯酒掩面,只露出红润扬起的嘴角。修长的手指抚过细长的眉眼,喃喃自语:“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快就见面!该怎么招待你呢?我的小姑娘——”
洛阳新建的行宫之内,朱温正在大发雷霆。闪着寒光的利剑每一次划过,都带起糁人的割肉声——
“废物——所有人都是废物!你!你!你!都该死——”
皇帝、皇后被劫,还是在眼皮子底下!有此能耐的,除了李克用,就是梅葚了!那独眼龙被梅葚打残了!至今还在陇西苟延残喘,他怎么会来截一个傀儡皇帝?甚至还劫走了他的皇后!
“梅葚,一定是你!你这贱人——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将手中的三尺青锋狠狠地朝门口扔去,朱温狼狈的喘息着。
“夫君,还在生气么?”张氏带着一个丫鬟,端着瓷盅款款而来。
“夫人?你怎么来了?”见到张氏,朱温暴戾的脸上总算稍稍缓和,将脚下的几具尸体踢开,紧皱着眉头。
“还说呢!你一发脾气,方圆百里的蛇虫蚁兽都不敢出来!朱福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才来告诉我的,来!这是我刚为你亲手做的参汤,尝尝看!”
一边将丫鬟手上的瓷盅端在桌上,一边命令人将尸体抬出去好好安葬。张氏看着朱温气成这样,心中不由微微叹息。这个梅葚,怎么就和朱温搞成这样?才一直听朱温回来说着梅葚又立大功,怎么才几月不到,就成了仇家?
“夫人?在想什么?是不是头又疼了?”朱温看着张氏的面色不善,关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