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再休养几日，保管他活蹦乱跳。”秦沐阳得意说道，显然对自己的医术很自负。
他也确实有自负的本钱，这一番折腾下来，张顺虽更显虚弱，脸上的青气却已去尽，只待静养便可完全恢复。白凡也不知该怎么报答人家，暗地在身上一番摸索，却是半个大子也无……
秦沐阳似是看出了他的尴尬，摆了摆手说道：“莫要说你没钱，就算有钱我也不收，我这里缺个干活的，你只需替我砍柴担水三日便可。”
白凡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力气，如此岂有不应之理？何况张顺也需静养，在此处最合适不过，当下便连连点头答应。
正当此时，窗外海上传来一阵海螺号角声，一直呆滞躺着的张顺浑身一震，眼睛顿时瞪得浑圆。
“扶我过去看看。”张顺开口说道，声音干涩沙哑。
这一路来，他还是头一次开口说话，白凡忙走过去将他托起，扶着一步步走到了窗前。
海面上晚霞已起，红日将要落下，一艘三桅船正鼓帆破浪，缓缓开进了峡湾。船头站着一人，迎着风鼓腮吹响一只海螺，落日从他背后辉映，这一幕犹如剪影。
“来接你的？”白凡问。
张顺默默点了点头。
“现在就去吗？”白凡再问。
张顺又默默摇了摇头。
白凡知道他们这一支马队必不寻常，不过这些他也懒得理会，他给出的承诺不过是送张顺回小蛮山，其他的一概不管。他现在上船，白凡就算是完成了诺言，不上也无妨，三日后强行送去就是。
“你身体不好，既不上船，就先回去歇着吧。”
面对白凡的话，张顺沉默半晌方才点了点头，挨挨蹭蹭躺回了卧榻，就此闭上眼不动不言，不时便沉沉睡去。
张顺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卯时，吵醒他的，是一连串沉闷的敲击声。
笃笃笃……
张顺睁开眼，又立刻眯了下，强烈的阳光从门外照进来，正落在他脸上。适应一番后再次睁眼，只见卧榻旁的矮几上放着一碗小米粥，已经凉透，粥面上撒着几根咸菜，一双竹筷横担在腕上。
张顺已许久没有进食，加之重伤未愈，闻见小米清香，腹中立时咕咕叫了起来。端起碗，很快一碗粥便已下肚，张顺试着活动了下，艰难的起身下床，走到了门边向外望去。
院中，白凡坐在一根木墩上正在砍柴，手中所握并非柴刀，而是九叠剑。
这一幕要叫修士看见，必会大吃一惊，即便凡剑也极为珍贵，何况是剑客的剑，怎可用来砍柴破木！
白凡砍得很慢，也很仔细，每一根柴他都拿在手中端详良久，方才支在木墩上挥剑砍下。只是如此仔细，他砍出的柴却弯弯曲曲，没有一根是直的。
“这小伙子，果然不错，砍得一手好柴啊！”
身边有人赞叹，张顺抬头看去，只见秦沐阳双手捧着个茶壶站在门边，看着白凡连连点头，不时“滋溜”一口。
张顺不明所以，索性扶着门楣坐在门槛上仔细观察，只是任他如何看，也看不出好在哪里……
“怎么？看不出吗？”
秦沐阳端着茶壶挨着张顺坐下，向着白凡伸出一只手喊道：“扔一根过来。”
白凡闻言回头一笑，随手抓过一根柴朝张顺扔了过去，张顺下意识一松手，接住扔过来的柴枝，那把他睡梦中都紧握不放的弯刀终于“当啷”落地。
秦沐阳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端起茶壶得意洋洋啜了一口。
白凡会心一笑，继续砍柴。
张顺抓着手中的柴沉默良久，左手攥的越来越用力，那柴受不住压，终于“喀拉”一声崩碎。
“嗨，好好地柴，你捏碎它做什么？”秦沐阳一拍大腿惋惜道，仿佛甚为心疼那条柴。
张顺默默看了他一眼，松开一手木屑，缓缓向落地的弯刀伸去。这一刻，白凡和秦沐阳虽未直视，却都紧张的关注着他那只独臂。
就在将要触到刹那，张顺浑身一震，终于没有抓下，缩回手痛苦的闭上了眼。
秦沐阳和白凡暗地同时松了一口气。
“来来来，我带你近前观看，你就知道这柴好在哪里了。”秦沐阳故作轻松，不由分说抓着他独臂将之托起，带着他往白凡走。
张顺浑身瘫软无力，任由他一路拉拽。
来至近前，白凡正在细细端详一根木头，那是一根松枝，上面生满了木瘤疤痕。
“你看。”秦沐阳拍了拍张顺独臂。
张顺在催促下终于睁开眼，茫然看向那根朽木。
木头就是木头，能有什么好看的？张顺不解，只觉这二人在装神弄鬼。
岂料白凡仿佛遇到了难题，对着这根木头一看就是一刻钟，方才小心翼翼的竖立在了木墩上。紧接着他挥起九叠剑作势欲砍，凌空比划了几下后，又犹豫着收回……
“你看好了！”白凡忽然转向张顺一笑，看也不看那根松木，手中九叠随意砍落了下去。
喀拉！
木柴齐中被劈作两半，只是刀口仍弯弯曲曲，如狗啃的一般……
秦沐阳点了点头，冲白凡竖了个大拇指。张顺看了片刻，目中迷茫渐去，代之以震惊！
他忽然想起，如此随意的一刀，若想砍得笔直光滑很容易，只需刀快力气大便可，可要砍得如此扭曲不平，就难于登天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张顺想通其中关节，忍不住问道。
秦沐阳一笑，抓起一根木柴举到张顺面前，问道：“你看，这上面是什么？”
只是根普通松木，能有什么？张顺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在秦沐阳眼神示意下，还是盯着木柴仔细观察起来。
“你看到什么了？”见张顺半天不说话，秦沐阳忍不住抢先发问。
“有松油，还有纹路……”张顺照实答，话语突被秦沐阳打断。
“这不叫纹路，这叫……纹理！”
秦沐阳说到此处，抬手扔掉木柴，解释道：“世间万事万物都有理，便连这跟死木头也不例外，所谓今日因明日果，指的就是这个理。他方才并没有砍，而是用剑寻理，理明，则死木头也会自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