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深爱而不自知?
他努力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报仇,他接近她,对她好,爱她,这都是烟雾弹,他常常一边温柔地关心她,一边在心底冷笑,计划着还要多久才能成功报仇。
就像戴了一张面具,有时是好人有时是坏蛋,他绝对是清醒的,从没有丧失过理智,但,人不是冷冰冰的死物,面具戴久了有时候照镜子时也会误以为:啊,原来这就是我。
他忘了,镜子里的人不是他,只是他伪装出的模样。
他有疼过吗?
他有后悔过吗?
在电话里,他不带一丝感情的回复她:“撞死了人?因为想要我救你,所以才会打电话给我吗?简言,你当我是什么?你觉得我会永远不求回报地为你收拾烂摊子?”
他一锤定音地冷漠道:“简言,你本来就是杀人凶手!”
这句话,她知道她听不懂,但他还是说了,说给她听,也说给他自己听。
在媚色酒吧里,他阴鸷地欺辱她,逼的她用刀割腕……
苏梓宸闭上眸子,他的心在仇恨里一点点地冷缩,最后缩成一块冷硬坚固的石子,“做了就是做了,我不会后悔,也不会企图去掩盖。”因为那都是无用的。
“你在逃避我的问题。”简言一阵见血地指出。
苏梓宸抿唇,他冷静地道:“那时没有。等你出狱,我在媚色酒吧看见你的时候,也没有,直到你用刀割了手腕,我才……感觉到疼,恍惚了,任由你跑掉。以我那时的能力,如果不是我故意放你一马,你是不可能离开的。”
他说的问题简言也想过,她承认,如果不是苏梓宸放她走,她是绝对无法离开他的掌控的。她苦笑一声,偏着头看他,“你疼过你犹豫过,但是这些都无法改变你的初衷。”
“对。”苏梓宸了然地笑了笑,把话说开了,他面对简言时,心情明快了一大截。简言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永远都比不上仇恨,甚至比不上他自己的个人利益来得重要。
简言早就看穿了这一切,她望着车窗外的风景,笑了笑,“是啊,因为我对你而言,只是一个动过心的女人,而不是深爱的爱人。”
她转眸凝视着他,恍悟,“你对我而言,也同样如此。我对你动过心,可不曾深爱,所以我对你的恨,也不那么深刻持久,但我不会原谅你。”
纠缠她这么久的问题,她终于想明白想透彻了。
“那莫奕呢?”苏梓宸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简言脸色更白,她垂下眸子,死死地咬着唇片,吃吃地笑:“他和你一样,一定只是喜欢不是深爱,所以才能做的这么狠。”
一个深爱的人怎么舍得如此对她?这么狠这么残忍,连陌生人都不如。
“你呢?”苏梓宸盯着她颤抖的肩膀,眉心闪过痛楚,“你对他,是否和对我一样?”
“怎么可能!”简言摇头,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和你不一样。”
她不想再继续和他交谈下去,手拉着车门,再一次冷了语调,“把车门打开!”
“你要去哪?我送你。”
“不需要。”
苏梓宸沉着脸不肯动,简言侧脸对着他,她不喜不怒,淡淡地道:“你放我一次,我也放过你一次,大家扯平了,这是我最后的底线。苏梓宸,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但我是因为你才忍受了那些委屈那些痛,我要拼命的忍啊忍,才能忍住不去报复你。所以,如果你不想我像之前一样疯狂地与你作对、打压你的话,把车门打开,让我下车。”
苏梓宸的手腕都微微地发抖,她真狠啊!三言两语就能刺到他的软肋,他闭上眼,按下中控锁,让她下车。
下车站在车窗前,简言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道:“我希望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否则……”她眯了眯眼,话还没说完,转身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苏梓宸身体一僵,良久才踩油门,扬尘而去……
打开车窗,窗外的风刮在脸上如刀在割,却怎么也吹不走他眼底的阴霾。他到底要怎么做?做了就是做了,不会后悔,不会企图去掩盖,因为那都是无用的。可是他心尖儿上好疼好疼,疼的他身体痉挛,心上像是开了一个大洞,怎么填也填不满。
他回想起五年前简言绝望地给他打电话求教,一遍又一遍,怎么那时候就能如此狠心呢?人啊,一旦狠下来,比魔鬼还要可怕。
简言走在半路上,开始打雷闪电,她躲在一个公交站台下,大雨倾盆。她坐着等了好久好久,一直等到天黑,雨越下越大,对面大商场的LED显示屏上正在放新闻联播,主持人公式化地声音传了出来:“气象台发布暴雨橙色预警信号,预计未来两小时内,H市部分地区有80毫米以上降水,伴有雷电,局部地质灾害气象风险较高,请注意防洪山区山洪等灾害,市民尽量呆在家中,不要外出。”
周围的人都在着急地打电话,担心极了:“这可怎么办啊?这么大的雨,地铁都淹了只能被迫停运,公交车又不来,的士也拦不到,怎么办呀,今天都回不了家了!”
“你男朋友不是有车吗?叫他开车来接你呀!”
“我男朋友住的小区也淹水了,街上也到处淹的吓人,我叫他出来,要是出了事故怎么办?太危险了。”
“你担心他,他就不担心你了?你打个电话问问嘛。”
女孩子又犹豫了一会儿,才按了一个1(快捷拨号设置),她的男友原来早就着急地不得了了,她听到他的关心,笑了起来:“我没事啦,你不用担心我。你已经出门啦?你的车子在水里不能开?那你有没有事啊!我就说让你不要开车过来接我,多麻烦,又不安全。”
脸红了红,女孩子笑得合不拢嘴,“好、好,我在这里等你。”
过了半个多小时,她的男友果然来了,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还不忘记带了厚实的外套过来,给她披上,搂着她离开,还不停地嘘寒问暖,商量着晚上是去吃火锅还是去吃牛排……
简言痴痴地望着这对甜蜜的小情侣,她的手不受控制的拿出手机,拨通了莫奕的手机号码,铃声只响了一声,莫奕就接通了。
她闭着嘴巴没有说话。
莫奕一向沉稳有力的嗓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地急迫,“你在哪?”
“在别墅。”她撒谎。
电话里又陷入沉默,莫奕声音沧冷,他轻蔑地嗤笑一声,嘲弄道:“简言,大家都是成年人,好聚好散。你没必要自顾自怜地折磨自己,我不会为你心疼,只会觉得厌烦。你过的好与不好,与我半分关系也没有,所以,你折磨自己也是无用功!”
简言哑声道:“我没有折磨我自己。”
莫奕声音更冷,他阴沉地哼道:“你最好是乖乖地呆在别墅里!外面……暴雨,你病了或是受伤了,心疼的不会是我,而是小宝贝。小宝贝是我儿子,我不希望看到他难过,也不希望他因此和我产生芥蒂,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简言一口后槽牙几乎要被她自己咬碎,她温柔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含着媚意,细丝丝地道:“你误会了,我打电话给你不是想向你摇尾乞怜,不是想通过折磨自己来让你心软,呵呵,你想太多了。我打这个电话的目的……你忘了你以前骗过签过一份结婚协议书吗?我想既然我们都分手了,那份结婚协议也自然应该作废,我找人拟定了一份离婚协议,已经签好字,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给你送过去,让你把字也给签了。”
“难为你还记得这么琐碎的事情!”莫奕咬牙切齿,声音阴鸷逼人,听在耳侧毛骨悚然的,好像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得,简言心想:八成是莫大BOSS,觉得应该是由他甩了她,她自己主动提出要离婚,挑战了他的威严吧。
“签字是肯定会的,等到时间安排好了,我会通知你,你不必着急!”莫奕恶狠狠地说完,“啪!”的一声把电话挂断。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
简言死死地攥着手机,她一垂眸,看到掌心里的手机……这是莫奕送给她的,她像是看到了他本人似得,狠狠地往地上砸去!。
不想这手机质量竟然如此好,如此坚不可摧,竟然没有被砸坏,屏幕还亮着,简言咬着牙,站起身来用脚踩,狠狠地踩,又捡起来继续往地上砸……
周围的人看着她,俱为惊愕,状若见到女疯子。简言瞟了众人一眼,把地上地手机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冒着雨往前走。
她定下的酒店距离这里不远,步行的话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刚才三个多小时的路程都走了,更何况这二十分钟呢?人的潜能真是无限大,简言一边浑浑噩噩地想着一边在雨里走,她不是故意要淋雨故意要生病,而是没有意识,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没有感觉,感觉不到疼,感觉不到冷……
外面……暴雨,你病了或是受伤了,心疼的不会是我,而是小宝贝。
小宝贝是我儿子,我不希望看到他难过,也不希望他因此和我产生芥蒂。
签字是肯定会的,等到时间安排好了,我会通知你。
会签字、会签字、会签字……他们之间,彻底完了、完了……简言闭上眼,泪水滑过湿漉漉的脸颊,她感到了较之五年前更深的绝望和痛苦……
她再也无法坚持,晕倒在暴雨里,紧紧闭着眸子,蜷缩在一团。
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