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秦子了并不看他们,只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就算不能冶好,那又如何?”
“王爷肩负天下,如今巫族又再次趁势而起,王爷要是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天下大乱,这天下苍生又该如何?”浣竹哀求道:“就算王爷不要天下,也无所谓,但,浣竹只求王爷别折磨自己了,如今,浣梅走了,浣兰走了,就连牧笛也不在了,浣竹如何能再让王爷出事!”
“不会的,至少,我答应过她,要在她离开之前,见她最后一面的……”他话音未完,又猛然咳了起来。
浣竹欲要上前,却叫他拦退:“你不用再说了,只要她好,就怎样都好,哪怕是万劫不复,潦倒一生,甚至是穷尽天下……”
他望向门边苏东生沉默离去的背影,伸手端起那药乌黑的汤药,一仰而尽,其中苦涩包裹在心里,他的眉却不曾皱起半分,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浣竹张了张口,却是不敢再说了,只能拂了泪,悄悄掩门出去,只是一转身,却吓了跳。
“雨……”
雨简及时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抬眼望向透着烛火的窗纱,一直沉默了下来,就连浣竹是何时走开,她都不知道,这一夜,听着他的辗转难眠,声声苦难而过,可这却是唯一了!
天微亮,身后响起细细的动响,是拐杖敲在地面的清脆,那时,腿正微微泛着麻,心却灌了铅一般,渐渐沉重。
老头在她身侧停下,穿着他最为珍爱的灰色袍子,略略转头,那一头银白的发再寻不出一根年轻的来,他垂头,并不看她,拐杖顿了一顿,又继续走了出去。
雨简提了提脚,步伐沉重。
院门外,绿萌的树上,停着不知名的鸟儿,唱着不知名的歌,听来如此悲伤。
天仍蒙着灰沉沉的薄雾,远远的,似乎又看见隐约而闪的星光,而老头的眸光就那星光一样,忽明忽暗,躲躲闪闪,似乎酝酿了许久,才能将情绪压下,冷漠地问:“你想好了?”
她不敢看他,只是点头:“对,我想好了!”
他的身子似乎颤了一颤,又重复一遍:“你……真的想好了?”
他皱眉,似有疑虑,又藏着一抺难忍的期盼:“你不是说时光罗盘被毁了么,怎么回去?”
她一顿,说:“那是他们骗你的,如今正好好呆在穆黎那里呢!”她对着他笑:“我在这里挣扎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如今真叫我盼到了我能回去,爷爷,不为我高兴么?”
他神色一僵,别开脸去:“高兴,高兴,走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别再让我看见,好让我也省点心!”
“嗯,以后不会再让爷爷操心了,爷爷自儿个,乐得轻松,吃好饭,喝好茶,睡好觉,没有我烦着,你要好好的!”
柳介的眼角微垂,藏着涩涩欲出的泪:“臭丫头,我用不着你管,我好不好都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怎会没关系?”她瞪着他:“你别忘了,你还有任务的,你要我照顾好所有的人,不许让他们生病,就算生病了也要把他们医好……还有,你自己也不能生病,你要看着小雪儿长大,教她走路,教她读书写字,教她分辨是非,往后,等她长大了,成亲了,才能好好考敬你这个太外公!”
他一震,心中已经了然,大咧咧骂道:“狗屁,全都是狗屁屁,说到底,你这个臭丫头还是不让我省心,十年,二十年,我还有命等吗?那声太外公,我都不一定能等得到!”他喊着:“我也要去霁雪山,我要去找我的乖孙子!”
“不行!”雨简一口回绝:“你走了,他怎么办?他身上的毒,谁替他解?”
“不用解了,他身上的毒……”柳介话出迟疑,雨简已握住了他的手:“无论如何,一定代我好好照顾他!”
老人的双手在轻轻颤抖,最后狠心将她的手推开:“走吧,走吧……”
一声走吧,催着离去,转身时,似乎已是千年的等待,一刻的诀别!
阳光出来,归拢起冷灰色的纱,星辰隐约已不能见,她在他转身后跪下,重重磕头,泪沉重而落:“外公,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