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丫:“下午,齐文允被保释了出来。因为高兴,庆幸获得新生,带进去的东西都没要,给了那些犯人。齐文允对前来迎接他的母亲和西弟小漾说:‘今天上午有个人来向我了解情况,对我说话的态度很好,我就知道我是要出来了。’
“‘他怎么说?’西弟小漾的婆婆问。
“‘他问了我许多,主要是事情的经过。然后说,他们会很快查清楚,还我一个清白。’
“‘你知不知道,我们是找过许多人,尝试过许多办法才把你保释出来的。’西弟小漾的婆婆说,把自打他进监狱后她们总共尽过哪些力求过哪些人其他人又是怎么出主意的说了出来——只是省略了去找伍伯侯一事,最后说:‘幸好钟凝会写,能把你所受的冤屈写出来。政法委的书记看到了,把你的资料调出来看,又亲自派人到监狱向你了解情况,了解到事情确实出入很大,今天下午才打电话叫钟凝去,说我们可以先把你保释出来,他们再做进一步的调查。政法委书记这个人真是好啊,一点也不摆官架子,得知事情的经过后,把与这个案件相关的人狠狠地批了一通,说全麻山县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为了一个责任不明证据不足性质并不恶劣的轻伤案件就逮捕人的事情。他为发生这样的事情表示很过意不去。’
“齐文允感触颇深地说:‘以前,很多事情都不懂,尤其是法律这东西,总以为和自己不搭边。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以及在里面待的这一个多月,让我明白了很多我以前不能明白也不想明白的事情。并不是你没有错没有罪就是清白的,你就能刚直不阿。刚进去的时候,我也说:“我是无罪的,我是被冤枉的。”结果挨了狱警的一顿打,说:“你没有罪,没有罪会被抓进来?”同狱室的狱友说:“小子,别做梦了,只要是进了这里来,就别想那么容易出去。”他们说就算是我无罪,审判的时候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给我定罪,因为他们不能把我错逮捕进去了不是?这是要牵涉国家赔偿的,闹不好他们头上的乌纱帽都不保。所以说,凡是进去过几次的人,他们都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希望能早点判刑,免得在里面关很长时间……有一个老头至今没联系到他的家人,更不用说他们会在外面帮他诉冤……’
“‘他们这样做,那是因为他们确实有罪,是惯犯。你不一样,你是被冤枉的。’婆婆说。
“‘也不完全是这样。’
“西弟小漾一路和回到家里都没说什么话。她无法在齐文允的面前表示出来她的开心;也没有必要向他诉说这么长时间她对他的担心和为他奔波所受的煎熬——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把一切功劳都献给婆婆,让他们母子情更深。她想的是和他离婚的事情以及今天晚上的事情。虽然婆婆是承诺过的,只要她能把齐文允救出来,就让她和齐文允离婚,可她依然感觉困难重重。首先是,她要怎么向齐文允和婆婆提出这件事情呢?齐文允是不会理解的,他一定不会同意这么做,他会大肆地和她吵闹,侮辱她,伤害她,说她是看他落魄了才这么做,说她是看上了别的男人才这么做,一定要她把她的那个野男人的名字说出来。她又要承受多大的打击、煎熬和伤害啊。其次是,即使她能坚持不死,无论如何都还是要和他离婚,那么又是谁应该搬出去呢?这房子是她辛辛苦苦开补习班的钱买来的,她只想要这样一个窝,把那边上百万的房子给他。可是他能同意这么做吗?他会不会以为既然是她要提出来离婚的,那她就应该什么都不要,出去?他是做得出来的,他和他母亲都会做得出来,他们这一家翻脸无情快得很。另外,就算他把这边的房子给她,那她还要等多长时间呢?因为那边的房子还没有装修好,她总不能那边的房子还没有装修好就把他们赶出去?再有就是现在,既然她已经有了心要和他离婚,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她该怎么过呢?尤其是今天晚上,她能让他单独睡,拒绝和他过性生活吗?除非他第一天回来就和他吵架。她是体验过自己不愿意却还要和他过性生活的那种活生生的痛的。现在,这种痛又来了。
“婆婆把冰箱里的那只鸭子拿了出来,一边说着可怜齐文允的话:‘可怜弄好了都还没有吃,就被抓进了监狱去。’一边着手准备做啤酒鸭。齐文允去洗了个澡,出来后到壮壮的房间坐在电脑旁,点燃一支烟,很快神气十足地玩起电脑来。
“壮壮因为被赶出房间,很不高兴,说:‘我爸出来就知道玩电脑游戏。’
“‘让他玩。只要他能按时吃饭睡觉就行。’婆婆说。
“‘那你为什么要喊我做事情,不喊他做事情?’
“‘你是小孩子,小孩子就应该做事情。你爸小时候也会做很多事情。’
“‘小孩子要做事情,长大了倒是可以不做,这是什么奇怪的道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妈也可以不做了。’
“‘你妈她是女人!哪有这些事情叫一个大男人做的!’
“‘我看他也不像是个男人,什么事情都是叫你和我妈操心。’壮壮依旧低声嘟哝着,很不情愿地下楼买酱油去。
“‘这孩子,学会顶嘴了!’婆婆说。
“‘小孩有自己的想法和看法。有自己的想法和看法就让他说出来。我们至少可以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思我们是怎么做的。’西弟小漾说。
“‘你这是怎么教的孩子?小孩顶嘴还对了?’婆婆问。
“‘谁说的大人说的话才是正确的,大人做的事就一定正确?’西弟小漾反驳。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我说你两句还不对了?’婆婆问。
“‘有你这样和老妈说话的吗?’齐文允从里面房间跑出来。
“‘没什么的。你们说吧。’西弟小漾冷淡地说。她知道,情况一好转,母子俩一联手,果然又变得嚣张。
“过了两天,婆婆对西弟小漾说:‘你去找找伍伯侯或林峰逸政法委书记,看他们怎么说。林峰逸政法委书记不是说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吗?’
“西弟小漾说:‘叫齐文允自己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齐文允的为人,见了外人连句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怎么会想到让他去?’婆婆问。
“‘家里的事情不做,外面的事情不能做,那他到底应该做什么?你不是很能干吗?那你去吧。’西弟小漾很想这么说,但到底没说。
“下午,西弟小漾还是去了。她在政法委书记的办公室坐等了一会儿。林峰逸把与其他人的事情处理完,直截了当地对她说:‘本来我还想打电话给你的。你来了正好。我已吩咐下去,这个案件做不起诉处理,对外就宣称证据不足,还在补充侦查当中。只要把这一年的追诉期过去就没事了。’
“西弟小漾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也不好再问,只好告辞了出来。她在拐弯处没人听得见的地方给蒋权打了个电话:‘……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既然已经交代下去做不起诉处理,为什么又要对外宣称证据不足、还在补充侦查当中?’
“蒋权说:‘你到我的办公室来,现在我正一个人。’
“西弟小漾去了,他微笑着把她拥抱了一下,然后坐到办公室的椅子上对她说:‘做不起诉处理是林峰逸自己对内部相关人说的,对外宣称证据不足、还在补充侦查当中是对吴大海和郭老黑那边的人说的。因为如果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案子被压下,做不起诉处理,他们会闹个不停。尤其吴大海那女人,在郭老黑的点拨和煽动之下,他们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对外宣称案子还在补充侦查当中,正是为了拖延住他们,让他们无话可说。只要把一年的追诉期过,他们就是想起诉都不行。’
“‘可是,明明就是证据不足,有问题嘛!’西弟小漾坐在这边沙发上说。
“‘你认为有问题,证据不足;他认为没问题,证据很充分。’
“‘难道办案的人不能判断吗?’
“‘能判断,包括林峰逸自己也认为是一个冤案。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不知骂过多少人,说全麻山县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但为时已晚,一个已经逮捕的案子透露出去,很多人是要跟着负连带责任的。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案子压下。’
“‘但是这样一来,齐文允的冤情岂不是永远都不能洗刷了吗?’
“‘你关注的是齐文允冤情的洗刷,还是被判刑?因为案子一旦移交到法院,大家会感到很为难,怎么说都会判刑。郭老黑他们看准的正是这点。’
“西弟小漾没有说话,看来齐文允在监狱里面听说的是对的,他们会想方设法给他定罪判刑。
“‘怎么,感到不忍不舍了吗?’蒋权下座位走到她的身边,拉她抱在自己的怀里。
“‘我只是担心,如果只是这样,他会不会和我离婚?’西弟小漾说,又觉得不应该把这样的话告诉他。
“‘不会的,林峰逸说不起诉他就是不起诉他了。你回去就这样对他说。他如果不相信喊他自己来问都行。’
“‘那好吧。我现在就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然而回去后婆婆却并不提离婚的事,说:‘那我们就好好过,把这一年时间过去。’
“西弟小漾想:‘难道还要我等一年时间?’
“一天晚上,西弟小漾正静下心来写一些东西,收到蒋权的短信:‘离婚的事谈得怎么样了?’
“西弟小漾给他拨了个电话:‘壮壮和他奶奶回文山市了。他刚下去上班,我想等他下班回来再和他谈。’
“‘我刚从文山市回来,一个小时后会经过你家门前。要不要和我去清风园?’
“‘我感到很累,还是不去了。我想好好休息。’西弟小漾说。她觉得自己有时候有点怪,居然会不需要爱情。
“‘我可能要调市里。’蒋权说。
“‘哦,是吗?那恭喜你了。’西弟小漾言不由衷、佯装热情地说。
“‘我最先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怎么样,还是不去吗?今晚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我能理解。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可现在是关键时期,我不想造成我和他离婚是因为你……不仅如此,在我和他离婚之前,你最好还是少打电话或发短信给我。我怕我有时舍不得删除,让他发现是你……’
“‘……那么好吧,就这样吧。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