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羽文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急切地道:“你们快来帮帮忙吧,他……他突然就快不行了!”
肖春雨道:“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华羽文跑得气喘吁吁地道:“中午那会儿还是好好的呢,我还给他吃了点饼干,刚才突然就全身发抖,嘴唇紫绀得要命,还上吐下泻的,好像是中了毒!”
三个人听了,也十分着急,赶紧从火车上下来,跟着华羽文来到那列火车的硬卧车厢。梁若辰平躺在那里,眼窝深陷,皮肤松弛得满是皱褶,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看来是吐泻过度,脱水的缘故。
梁辰道:“看来是中毒了,羽文,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毒?”
华羽文着急得快哭了:“我知道的啊,可是我问了列车员,这火车上没有输液的东西,什么解毒的药也没有,而且,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中的毒……”
高源道:“我倒是听说……乌头有剧毒……”
肖春雨立即白了他一眼,道:“乌头是有毒,可是刚才我们煎煮了那么久,毒也解得差不多了,要真的有问题,你和梁大哥也都喝了,怎么没有问题?”
高源耸了耸肩,却也无话可说。
梁辰看了梁若辰一眼,道:“他现在脱水很严重,无论如何,先得给他补水。”
华羽文道:“列车上饮用水早就用完了,怎么办啊?”
梁辰道:“我们去那边架锅烧水!”
华羽文道:“要是有淡盐水,就更好了!”
梁辰道:“我那里还有几袋方便面,调料包里面有盐!”
几个人在方才遇见的那条河里面取了点水,然后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架上铁锅,把水烧开以后,又加了点方便面的调味料——虽然是艰苦了点,但困在这荒山野岭里面出不去,也只有这个条件了。
华羽文一点一点地喂梁若辰把水喝下去,渐渐地,梁若辰稍稍有了一点力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但是吐泻仍然不止。
华羽文道:“这样补水只能解决一时,当务之急是我们必须得出去,找一家医院,好给他解毒啊!”
肖春雨焦急地看看周围,除了峰恋叠嶂的山脉,就是皑皑的积雪,连一样可以用的交通工具都找不到。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信号。
八百里秦川。这秦岭里面,山太高,路太远,所有的手机都没有信号,华羽文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得抬头看着梁辰,希望他能找到好的办法。
梁辰想了想,道:“找列车员求救了吗?让他们联系一架直升机,就说——钱的事,好商量。”
华羽文道:“已经找过了,他们说,他们的无线通讯设备也没有信号,他们也没法联系呀!”
梁辰道:“那我们就只有就地求救了!”
“怎么求救?”华羽文道。
梁辰捡起一根大大的树枝,开始在雪地上画了起来,其他的人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原来,他在雪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SOS”的字样,又脱下一件红色的毛衣,系在一根木棍上,牢牢地插在了雪地里面。
华羽文恍然大悟道:“这样,路过的直升飞机就能看见我们了?”
梁辰道:“为今之计,只有原地等候救援。SOS是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如果有救援队出现,一定会先发现这里!”
华羽文虽然着急,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在原地等着,希望有人能早点发现他们,可是一直等到日落西山,连一架直升飞机的影子也没看到,倒是有两架飞机路过,不过是在头顶盘旋了一会儿,便沿着它们各自的航线飞走了。
华羽文紧紧握着梁若辰的手,很想把前世到今生七十五年的辛苦一股脑地说给他,可是看看他青紫的脸,又看看高源他们正在旁边看着他们,便低下头不再言语,只双手把他的手拿在自己胸前,让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柔声道:“辰,你一定得坚持住,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梁若辰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料到华羽文一定有话要说,他也料想到这一次自己多半是必死无疑,倒不如,给她一个说话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单独和她相处的机会,就是死,能单独和她在一起,死在她的怀里,那也是一个最大的欣慰。
看来,一直藏在旅行袋里的那个物件该是到了拿出来的时候了,虽然,这个时候的浪漫显得是那么地不合时宜。
梁若辰嘴唇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声音极其微弱。华羽文努力想听清楚,便把耳朵伏在他嘴边,可还是没办法听清。梁若辰只得用眼神和手势示意,他的行李在车厢里,那里面有东西。
华羽文守着他寸步不肯离,高源便转身去拿东西。等他把梁若辰行李中的那个东西拿出来的时候,除了梁若辰,其他人都大吃了一惊。
那原来竟是一个大大的热气球!
梁若辰看热气球拿来了,强撑着坐了起来,眼里有了几分神采,竟然也可以说话了,可能是精神力量支撑的作用。
梁若辰道:“羽文,你……和我一起飞,好吗?”
华羽文惊喜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辰,我们乘坐这个热气球,离开这里,去找家医院给你解毒治病!”
梁若辰虚弱地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梁辰和高源、肖春雨拣了不少木柴,点燃了,把燃烧的热气充进气球中。热气球渐渐地膨胀了起来,华羽文和梁若辰坐进热气球下面的一个筐子,试了试几根绳子都相当结实,便启动开关,飞在了空中。
热气球只刚刚够坐下两个人,梁辰、高源、肖春雨便只能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越飞越高,肖春雨道:“高源,我有点饿了!”
高源道:“行李里还有面包和火腿肠,我去拿!”便往火车的方向走过去。
肖春雨看高源走了,才压低声音问道:“梁大哥,半夏反乌头,我肯定是没有记错,半夏和乌头配在一起,毒性便大大加深了,这可是几百年前的中医文献就记载了的‘十八反’之一,你会不会是把半夏用的剂量太少了?”
梁辰道:“我早就料到你那么一逼他,他肯定会下水!足量的半夏我早就准备好了,怎么会用得不够?”
肖春雨道:“你一定还灌了他不少冰水吧?”
梁辰道:“当然!如果不给他灌冰水,又怎么到处去找乌头给他煮水喝?”
肖春雨道:“这次,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梁辰轻蔑地一笑,道:“哼,跟我斗?水性比我差远了吧!我以前在国家潜水队那也是出类拔萃的!”
肖春雨道:“那梁大哥后来怎么又想到改行学画画?”
梁辰道:“是因为有关前世的一个梦,画画能够把前世和今生连接起来!”
肖春雨不解地摇头道:“前世?梁大哥不烧香不拜佛,难道还信前世?”
梁辰道:“你信人会有前世吗?”
肖春雨摇摇头:“我只求今生,不信前生来世,我只知道把握好眼下的幸福,什么前生来世的,都看不见摸不着的,太遥远了。”
梁辰还打算说什么,高源却拿着面包和火腿肠来了,竟然还有几块巧克力。他把手上的东西递给肖春雨,道:“饿坏了吧?快吃吧。”
肖春雨眼睛看向别处,道:“我现在没胃口,你们自己吃吧。”
高源低头看看手上的东西,又抬头看看肖春雨脸上的表情,愣愣地站在那里,竟不知说什么好,只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刚才不是说,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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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过后的天空格外的清爽。无数的星星像一盏盏灯火,在夜色中眨着明亮的眼睛。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再远处。热气球轻盈地飘飞在星空之中,那点点的繁星似乎触手可及,华羽文迎着有点寒意的风,长发随风飘舞,她拿带上来的一床棉被裹在两人身上,又把梁若辰抱得更紧了些。望着这满天大大小小、忽明忽灭的繁星,华羽文的视线突然很想穿透那层黑幕,去刺探天之尽头究竟是什么。
能乘坐上热气球,和心爱的人一起,在星空之中飞翔,本来一直是华羽文许久以来的梦想,今天,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庞大而艳丽的热气球迎风飘着,夜空深邃,群星明亮,月亮似乎就在手边,等了两生两世的梁辰就躺在自己怀里,本来应该是多么浪漫多么幸福的体验啊,可是,谁知道怀里的人竟然是中了毒,生命垂危!她不禁感叹怎么如此世事无常,瞬间万变,命运为何如此多舛。如果他此刻是健康的,那该多好。
梁若辰此刻也享受着华羽文的体温,就像是回到了孩提的时候,可以躲在她的怀中尽情地撒娇,问她这样那样的问题。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不过,能在死之前感受着这美好的浪漫时光,那也很好。死有什么可怕,如果是死在她的怀里。
坐在热气球中飞行,是重逢的时候给她的第一份惊喜;可是,他还想为她再做另外一件事,帮她解除困境——在他赴死以后。
趁现在还有知觉,就让他再享受下这片刻的安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