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然儿…….?”魅试探性地问着眼前的少年,眉头不由得皱在了一起。他回忆着之前的种种,在坠入山崖前他似乎看到过那个少年失魂一般地被牵制着。而他听见诗岚就这么瞪大着双眼显得格外无助地叫唤着对方。
“然儿…….”
“你认错人了,”少年应声回头,双眸里全是冰冷之色,“我叫翔。”
……………………………….
魅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晃了晃头,如今他最在乎的应该是诗岚的生死才对的。其他的暂且不要去想它了。想到这里,魅便跟着少年向着小路深处走去。
一路上周围的人越发的稀少起来,直到穿过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后,眼前豁然开朗。在视线所能触及之处,是一根根悬空而梦幻的水银柱。它们盘旋在半空,互不交缠,却又相互照应,显得别有意味。这就是藏灵魄的地方么?
魅便观察便思考着,知道走到了一闪冰制的大门前,他才开始注意眼前的少年,他双手画圈,在口中默默念着咒语,刹那间一阵地动山摇之态,寂静之后,冰门突然打开。虽然光线不多,但在内部没有任何视觉阻碍的空间里,他一眼便看见了那个躺在一张发散着荧光的床上的女子。
“一切已经准备好了,”前方突然又人出声,魅的视线里再次映入了澪的身影。
直到此刻,为何他会有一种难言的苦涩,心紧紧地被牵扯着,仿佛自己无能为力一般地在半空中漂浮,没有定数,亦不能自持。
他转头看向静静躺着的女子,如今皱纹越发地爬至在了她的脸颊之上,一道道皱纹就像尖锐的刺刀一般深深地将他切割。
可能,在下一时刻,他便会彻底地失去她。
澪静静地看着魅,他不动声色,却心中思绪万千。但是,他是自私的,他不愿让自己失去地永久的失去,哪怕是拆散一对如此相爱的人。他闭上了眼,不愿再想什么,稍稍皱眉,身体开始悬空。
刹那间,一道强光照亮了整个空间,澪瞬间幻化成了一只白狐,他在半空悬浮着,将强光射向对面两尺高的冰柱上,原本坚实的冰柱瞬间变得透明起来。而在里面隐隐地显现出千麝国的镇国之宝“灵魄”。
“灵魄”,相传,它具有使万物再生之能。延续千麝血脉,而拥有灵魄灵力之人,将拥有永不腐坏的身躯,容颜不衰,仿如仙人。
魅看着诗岚的躯体开始慢慢红润起来,心一点点沉寂起来,他深深地感觉到了恐惧,就像是那夜她一声不吭地从他身边离开一般。跟如今比起来,或许,这一次,他们之间将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等她醒来,她便是长生不老不死。
而他肉眼凡胎,总有一天会老去,他,魅,永远不可能一直守着她不是么?
想到这里,魅不觉得苦笑起来,在澪的灵力停止瞬间,他看到床上的女子的双手微微地有了一些动作。
“诗岚。”魅反应式地去喊对方,却被对方下一刻的话愣在了当场。
那个面容如雪的女子,她迷蒙着双眼微微转头看向他,就这么疑惑着问道,“你是?”
对啊,他怎么给忘记了,他与澪所叫唤的条件呢。
伸在半空的双手突然黯然下落,他将头偏向一侧不忍再去看对方稍显憔悴的容颜。
“雪,”一旁的澪走了过来,轻轻地捋了捋诗岚额头的碎发,他的眼里有些宠溺,双眸里全是女子的身影。
“澪….我怎么会在这里?”听到诗岚竟还是记得澪却唯独忘记了自己,魅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捅了一刀,但这些他都不能说什么。对啊,是他自己愿意交换的。
侧头看眼前的女子,她就这么看着澪微微地展露出了笑颜。
而那一笑,却让魅不觉得错愣。这样的笑,为何他从未看过,那般纯真,像是初生的婴儿一般,世间没有任何事情烦扰着她。
澪似乎读懂了魅的心绪,回道,“我将她一切让她伤痛的记忆连同你一起消去了。”
一起消去了…………………
魅站在原地不知该回应些什么,他知道,如今的诗岚是快乐的,她不再为自己的身份而愁眉,不会因为国仇家恨而自暴自弃。
她如今的轻松,可能,就是最好的结局吧,而他又何苦硬要将她拉回这个残忍的世界里来呢。
“澪,他是谁啊?”诗岚似乎注意到了一旁的魅,扯了扯澪的手问道。
澪愣了一下,在要说什么的时候突然便被魅拦住。
“我是魅,千容的首领,现在看你没事,我便放心了。”说完,他抬头看向澪说道,“不要让她难过。”
魅的眼底是不容置辩的沉稳和坚定,但却隐隐带着强忍地悲伤。
风飒飒而过,他一转身,将沉默的背影留给了那个重获新生的女子眼中…………..
久久之后,一滴眼泪从女子的眼中流出,她静静地望着逐渐消失的人影,心中竟莫名其妙的苦涩难当。
远处,在稀薄的空气中隐隐约约夹杂着低沉的哼吟。
歌声来自地平线的极北之处,那里下了大雪,百年难遇。肃杀的白色覆盖了整块地面,路上的人熙熙攘攘。
在静默而基垫着厚重积雪的路上,从迷蒙的雾气中缓缓走来一个身影。他肩披裘衣,面容儒雅。他独自一人踏至在荒凉的地面之上。身侧不愿出的山上有一层白白的雾气,在雾气的缝隙中却是隐隐约约的便看到有无数个白点随着风碎碎起舞。
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呼出来的热气瞬间凝结成了肉眼能够看到的气体。他看了山很久,便自言自语道,“不管人事如何变,织雪梅却是一样到了季节就会盛开啊。”
男子微微眯了眯眼,不远处那迷蒙的雾气越发地缭绕,他有些恍惚,又想是产生了幻觉。那个雾气里竟渐渐地走出一个人,他的样子熟悉地让他有些苦涩,却又是忍不住叫着对方的名字,“君上….”
“玄华,”对方的声音很飘渺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至而来一般,“辛苦你了,为了北国,你一个人担负着这么多事物和责任…….”
男子听闻欣慰地一笑,就如当年他还年轻气盛的时候,他与君上两人赛马,同游,互相切磋那样。他觉得,从君上带他入北宫之时,他这一辈子的心思就将在北国。北国盛,是他最终活着的动力。
如今,他紧紧闭上了眼,最后沉重地呼吸着。他的额角不知何时爬上了皱纹,他的一切都将会埋葬在这篇荒芜的皑皑白雪之上。
“君上,玄华累了,玄华对不起君上………..”他的眼底藏着悲伤,一个跪地倒在了雪地之上。
不久之后,有北国的百姓发现了在雪地上咽气的长司,当时他是紧紧地皱着眉头从未放松过的,百姓敬仰他将他用厚礼埋葬。
有人说,在北国与千容的一仗之后,北国的君上夜魅彻不幸生亡,而长司为了稳定国内的人心,宣告说当年幻瑾氏的公主曾留有子嗣,他就会找回他,让他做信任的君主。
只是,好景不长,不知是什么原因,在一次北宫扩修中,在前朝皇室所住的地方无意间塌陷,有一堆积了灰的书籍被发现,之后玄华便是郁郁不振起来,而那个统治整个神乐族的首领纳赫炽也就此归隐不再问世,神乐族和北国一时无人管治乱作一团。
不久之后,北国下了一场大雪,雪下得非常大,就如当年一般,掩盖了很多血腥与悲哀之事…………
雪停之后,在南部地区传来消息,原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千容组织不再接受任何人的雇佣和任务暗杀。而这个庞大的组织在顷刻间也消失在世间。没有人会知道这一席之间消失的组织究竟又发生了什么。只是,不久之后,一些旅人常常在茶余饭后谈起,一个面容俊美的男子,每逢特定的日子,便会在北国的一个废弃的湖心亭弹琴。
他的乐声可以治好很多人的病,所以,很多人便是慕名而来听他弹琴。只是,没有人跟他正面说过什么话,只是觉得听着他的曲,心灵便得到了升华一般。直到一道眼泪从脸颊滑过,所有的病痛都会消失不见。
有人说,他就是千容的首领魅。但又没有人能够确定他的身份,只是觉得,每每听他弹起曲调,便有千万种哀伤绕至心间,他的眼底是淡淡的哀伤,都是深深的等待。
偶尔回神,琴声暂停,回神的旅人便会无意间看到男子身子微微侧着,头微微地仰着,他的目光透过漫天的雪粒,向着一个特定的方向眺望,他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一个人,一个让他终至坐在这里弹琴数年的女子.............
---------------------------------------------------------------------------------------------(尾声)
北国不可一日无君,之后,在朝中突然出来一个叫做“黎幸”的男子,他找到了幻瑾氏前朝公主遗留的婴孩,黎幸独自前往千麝国,在与千麝国君的谈判下,将“翔”带回了北国,次日,翔成了北国新任的国君,而他在上任后的第一日便在无意中翻看了那些赫然出现的神秘书籍。
里面记录了幻瑾氏皇族之事。
那是幻瑾氏皇后的笔记,她记录着幻瑾氏的一切兴衰,直到那夜灭族之后停笔。
里面记录了幻瑾雪的母亲绛兰,原是外邦之女,后因纳赫炽而成为了北国君上的女人。而因为外族之故,她便终身禁锢在自己的庭院之中。
之后,君上莫名死去,幻瑾氏怀疑是祖上留下的诅咒,就此将绛兰生下的女子列为不洁不祥之人遭世人唾骂。而在书的尾页,竟记录下了前皇后的私人笔记。
上面写道,
我并不是不喜欢那个外族的女人,可是她怀上的孩子并不是君上的,所以,他注定不可能让幻瑾氏尊敬,而为了不让皇族的面子受辱,我便私自压下了这件事。那夜,我与君上商量国事之事,无意间提到了绛兰,我爱君上,却忍受不了他对绛兰的宠爱,明明连那个孩子都不是他的,为什么他还日日牵挂着那个女子?!于是,在口角中,我不小心杀了君上。而之后,我也一发不可收拾地将一切罪过推到了绛兰的身上。
纳赫炽发现了这件事,我编了一切圆满地谎言,欺瞒了过去,虽然纳赫炽有所怀疑。但毕竟我是他的亲生妹妹,他便不再追究什么。
我不知道,我如今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是,我不愿后悔,也没有机会后悔。因为,还有一个诺大的北国要我独自承担。
这些书籍,被新任的君上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至此之后,北国开始进入了正轨。而君上,知道自己在婴儿之时幻瑾雪为就母亲而将自己叫唤,后来又让一个寻医就弟弟的女子换去了灵魂之后的错杂之事。他终究是原谅了自己的母亲。
几年后,他羽翼丰满,便通过澪,将幻瑾雪请来北国。
那日,正好赶上了北国的国庆,幻瑾雪挽着澪的手臂来到了北宫大殿处。庆典过后,幻瑾雪要求出宫走走,翔怕幻瑾雪会遇到那个男人,但澪却没有阻止。
只是喝着酒,叹了一句说道,“你可知道,这么多年,她都在梦中唤着谁的名字?或许是我错了,就让她去吧。”
清风拂过,幻瑾雪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湖心亭处,此时正值织雪梅盛放之际,她隐约地听到了一阵琴声。瑟瑟而漫长,她循声走去,在视线中逐渐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抚琴静坐,面容精致而俊美。
他的手留恋在琴弦之上,生出的曲调萦绕在幻瑾雪的耳旁。突然,她的脸颊滑过一丝冰冷,其嘴角确实微微上扬。
女子缓步走在湖心亭的湖边,她就这个静静地看着对方入迷。
女子嘴角越发地上扬,她背过身去,双手张开,下一刻便是往冰冷的湖面倒去…………………….
“砰。。。”刺骨沁入鼻腔,她睁眼的瞬间,便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回应地抱住了对方,在迷蒙中听到对方在耳边轻语道,“雪儿,我终于等你回来了。”
雪儿半眯着眼回道,
我喜欢上你……那种心跳很快的感觉,可是,我们并不认识啊……….
那日开了晴天,在魅的眼里,如今怀中的女子就好像初识之时一般。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