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王,你丫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禽兽不如的混蛋。云蔻儿在心里这样骂道。
而封狗熊三尺多的长剑没入她腹中时,云蔻儿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叫他狗熊了。
她虽有半吊子武功,但却知道此时绝对不能使出来,否则便真是自寻死路。
话说到底,云蔻儿该是好好想一想自己身上这武功到底是学来做什么的,状似根本就没有能发挥出来的时候。往常林陌楠他们在的时候,根本不用她出手;待到有机会出手的时候,好嘛一出手便是死路。
早知如此,当时便干脆不学,省却她那两年的起早贪黑瞎折腾。
云蔻儿作出错愕惊恐害怕痛苦绝望的表情,在背对着岭南王的封将军的眼中,她看到了不忍。他启唇,无声吐出四个字:“好自为之。”
岭南王转身的那一刻,云蔻儿张嘴对他说了两个字,不过也是一口气,没有发出声音来。
“谢谢。”
有生以来中第一次在别人捅了她一剑后还得对人家说谢谢,这种荒诞的事情发生在荒诞的云蔻儿的身上,似乎并不违逆天理。因为云蔻儿知道,看似凶神恶煞的封将军其实有心放她一命。
捂住伤口,云蔻儿大口大口地呼吸以减轻腹中的疼痛。他那一剑看似凶狠,却没往要害处刺。尽管如此,身体被刺出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一个血窟窿,还是流了好大一滩血,不然也不会骗过岭南王。亏得封将军用的是剑,若他喜用的兵器是刀或双锏,即使不往要害处捅,她小命怕也难保。
大量的失血让云蔻儿有些晕眩,却不得不等到在岭南王的军队全部离开后才敢动弹。
随着岭南王的进城,局势早已一发不可收拾,原本对峙的局面一去不回,黑色的铠甲部队像一支利箭,直直向皇宫扎去。
云蔻儿能想象得到皇上那极其绝望的表情,可怜他病情刚有起色便再次受创,好比一个坠崖之人手中攀附的最后一根藤蔓,眼看马上就要爬上崖顶,却被人一脚重新踹了下去,而且踹他的还不止一人。
只是云蔻儿不知道的是,岭南王之所以选择在此时攻打皇宫,是因为皇宫里的那位她挂念的老者在听闻城破的时候已经殁了。
想到这里,仿若那个给她玉佩借她保管的那个老人说的话还在耳边徘徊,不由得眼睛有些发涩。
可惜相比于皇宫,云蔻儿现在更应该担心自己的处境。
岭南王带兵离开后,才有人从醉仙楼后院跑过来。见她伤成这样也只能干着急,因为所有人都没那个胆子送她去医馆或者跑出去帮她买药。
云蔻儿暗自咒骂岭南王果然不是人,至少不是男人,居然对她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都下得了手。将来若寻得机会,定让林陌楠在他身上生生扎出九九八十一个血窟窿不可。
幸得有人识几分药理,翻出几棵风干了的地锦草和莨菪叶,用来止血镇痛。云蔻儿等不及把它们熬成药汁,伸手抓来塞进嘴中,在众人惊讶的表情中皱着眉吞了下去。
有人找来干净的白色棉布,替她包扎好伤口。云蔻儿虽然很想感谢他,但他明显太过紧张,下手没个轻重,痛得她脸直发白。
约莫休息了一个时辰,感觉好些,才敢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回云府。
云蔻儿该庆幸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十分便于她逃回云府。但死寂一般的空旷的街道里,却恍惚听到有哭声传来,是皇宫的方向。
皇宫,怕是已经乱成一窝蜂了。
云蔻儿很担心皇上太子,更担心林陌楠。最担心的还是,若是林陌楠知道她偷跑出来撞到岭南王还受了伤,怕是少不了又得被他好好“教训”一番。
提着一口气,云蔻儿强打着精神往云府走去。往日里不觉得有什么,今日却觉得云府遥不可及,路越走越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伤口很快便绷开,她用力按着,避免流出更多的血来。饶是如此,云蔻儿的半边裙子已经鲜红一片,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马蹄落地的声音传来,声音格外清晰,模糊中看到有人骑黑色骏马驰来。
岭南王占据的皇城,还有人敢当街骑马,难道也是岭南王的人?
不管是不是,云蔻儿立刻退到街道一边,免得再被马蹄践伤。
骏马快如闪电,掠过她直接向前奔去。云蔻儿咬咬唇,甩头摇去眼前的阵阵黑暗,睁大眼睛继续步履艰难地朝云府走去。
意外的是,去而复返的骏马堪堪在她身旁停下,有矫健的身影自马背上跳下,稳稳落在她面前。
云蔻儿抬头,看见一张胡子拉碴、饱经风霜、消瘦许多却十分熟悉的脸庞。可他明明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豆豆,豆豆你受伤了?”他惊骇急切的声音响在耳边。
天底下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喊她,可是他现在该是在关北,亦或是在回城的路上。却不该是只身一人,出现在岭南王刚刚离开的街道上。
云蔻儿忍着晕眩,叫道:“池韶笙,你怎么回来了?”是的,他是池韶笙,三个月未曾见过的池韶笙。
池韶笙将她横抱起来,小心拢在怀里:“别说话,我带你去找大夫。”
云蔻儿哧哧笑到:“也好,若是这个样子回云府,老太太该吓坏了。你也知道,她虽最爱大呼小叫,其实却是最不经吓的。对了,韶笙,记得回头再帮我找身干净的衣服来,最好是深色的衣服,我不想……”
池韶笙黑了脸:“你都伤成这样了,能不说话吗?”
她摇摇头:“其实我没有伤得很严重,封将军那一剑故意刺偏了,顶多留些血再痛上一阵罢了。你别不让我说话,我不想自己晕过去的。陌楠还在皇宫呢,我担心他……”
池韶笙闷哼一声,没在说话,只是抱着云蔻儿,没有骑马,徒步跑了起来。那马很有灵性,一声不吭地跟在他们后面。
“你干嘛不带我骑马?这样快一些。”云蔻儿问。
“以你现在这样子,经不起折腾,我会尽量快些,你忍着点。”
云蔻儿瞧见他满头的汗,下意识地便伸手替他抹去。池韶笙一愣,随即脚步迈得更快了些。
“还好,你没死……”云蔻儿呢喃。
“什么?”
本想再冲他笑一下,可是下一瞬间,无边的黑暗似潮水般涌上来,狂风浪滚般吞噬她强行残留住的最后一点意识,云蔻儿连白眼都没来得及翻便彻底地昏了过去。
最后停留在脑海的,是池韶笙那张惊喜又惊恐的脸。
奇怪,这两种相矛盾的表情竟能同一刻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