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云蔻儿便留在林陌楠房里。倒不是他的言语打动了自己,实则是因为他说了太多的话,气力赶不上,竟又晕厥了过去。云蔻儿不放心,怕他像那时的秦小九一样,半夜发起高热来没人给他哺药,便只好守在这里。
原本想着捧一壶茶水枯坐到天亮的,可惜茶水太凉,难以入腹,又因着困虫泛滥成灾,抵不住睡意,便丢了茶壶阖了双眼,伏在床边香甜入梦。
林陌楠这只狐狸,不知又在想什么,醒后竟在屋中熏了些安神香,害得云蔻儿一觉睡到第二日晚上。
她睡时窗外月色迷人,繁星满天,醒时窗外夜景依旧,恍惚有一种“难道我只是睡了片刻”的错觉。
林陌楠躺过的床上此时坐着睡眼惺忪的云蔻儿,拥着被子看着床边的瞎忙活的玲珑伶俐。姐妹俩俱是笑得眼睛冒出粉色泡泡,脸上飘着可疑的红晕。
云蔻儿由着她俩扶自己下床。昨夜里的一番打斗,令久未运动的她浑身酸痛不已。云蔻儿掐着腰,双腿的筋骨好似被人拨弄了几番,绷在腿中,没走几步便不舒服的皱起眉来。
须知这样的表情落在姐妹二人的眼中,立即变得寓意深刻起来。
“洗澡水已经命人抬到这里来了,小姐泡泡澡,筋骨会舒服许多,身子也会爽利起来。”玲珑捂嘴,仿佛说出来的是难堪之话。
云蔻儿疑惑:她们怎么知道自己打架打得伤筋动骨?
待到云蔻儿除去衣物跳进浴桶时,姐妹俩更是羞得不能自己。眼神飘忽的厉害,一会儿落在她身上,一会儿落在大床上,一会儿却齐齐落在房梁上。
怎么了这是?
云蔻儿疑窦丛生,瞅瞅自己的身体,复又瞅瞅床上,随即脸“腾”的烧起来:身上红红紫紫的痕迹是昨日在公主府时林陌楠留下的吻痕,床上被褥上斑斑点点的血渍是昨晚为林陌楠处理伤口时不小心蹭到的……
所有的引人遐想的证据都在叫嚣,她和林陌楠在这里洞房了啊洞房了。
云蔻儿真想提着自己把自己扔出窗外。
“玲珑伶俐,你们听我说……”云蔻儿尴尬的想要解释。
玲珑会意一笑:“小姐不用说,我们都懂。小姐不必害臊,这都是女人必须经历的事情。好歹您都这般年纪了,我们了解您的心情。”
屁哦,天知道她们以为她家小姐是有多猴急才会先洞房后拜堂。
伶俐也帮腔:“是啊,表少爷今日一早便向老爷和夫人说了你们的事,府里可是炸开窝了,上上下下都在讨论你们的事,二小姐气得整整一日没吃饭了。大夫人举着鸡毛掸子站在您床前好久哦,最后叹了声气,说女大不用留,既已木成舟瓜落地,生米煮成一锅粥,就随你去了。”
显然比老太太不满意林陌楠做她的女婿,毕竟任谁都不想将女儿嫁给一个众所周知的花心大萝卜的。
“林陌楠呢?”云蔻儿问。老太太日后定少不了再找她算一番秋账,但现在她还是更关心林陌楠。
“表少爷自然已经回宫当值了,虽然憔悴了些,却不像小姐你这般好命,还能睡上一夜一天。”玲珑笑答。
云蔻儿黑脸:“玲珑,你能不往那种事情上扯行吗?思想纯洁一些好吗?”
玲珑浅笑:“这都是小姐教的好!”
一捧水泼了过去,云蔻儿羞愤道:“臭丫头,再敢嘲笑本小姐我,我真把你嫁给连胖子!”
玲珑不屑:“大小姐,这种话说第二遍就不管用了哦。”
好吧好吧,这丫头已经成精了。
话说回来,云蔻儿在想,是不是她这个小姐当得忒亲民了些,导致两丫头蹬鼻子上脸,胆敢捋虎须拔虎牙了。
林陌楠的影子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云蔻儿的脑海里,她惦记着他的伤,忧心接下来他要做的事,心绪总是安不下来。
回到云蔻儿的院子后,伶俐泡了一壶安神茶端来,可怜她喝了一半,除了多跑了几次茅厕,并不见有效果。
云蔻儿睡得饱,此时虽是深夜,却无半丝睡意。玲珑伶俐姐妹俩可怜巴巴地站在一旁打哈欠,困得眼睛红红的泛着泪花花。云蔻儿本想好好为难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海深的姐妹俩,但终究心软不忍心,打发她们回去休息了。
院子里不时传来细碎的嘈杂声,云蔻儿忽然想到那只小胖兔子。
那日从寨子回来,顺便也将小胖带了回来。云蔻儿将它养在院子里,哪知狗和兔子天生犯克,黄鼠狼险些一爪子将它拍死。云蔻儿只好专门请铁匠为小胖打了一个铁笼,安生地养在里面。但即使这样黄鼠狼也不安生,整日里围着兔笼子溜溜转,摩拳擦掌撅屁股,龇牙咧嘴的样子将小胖吓得连萝卜都抱不起来。
而云蔻儿的骡爷,原本也是养在马舍里的。但因为与府中的马合不来,整日郁郁寡欢不肯吃东西,不知被林陌楠牵去了哪儿?
她才知道一头骡子也是有自尊心的。
谁知云蔻儿刚踏出房门,便似有一阵疾风袭来,来不及发出疾呼,转眼她便上了自家屋顶。
好吧,其实她是被人用胳膊夹着在上了屋顶。
熟悉的气息袭来,云蔻儿还未站稳脚跟,便劈头便问身边那人:“傅少凌,你带我上来干嘛?”
傅少凌双臂环胸,冷眼看着前后左右大幅度摇晃的云蔻儿,缓缓吐出:“想摔死你算了。”
“什么?”云蔻儿瞪大眼睛。
身体突然腾空,傅少凌像拎小鸡似的将她拎在手里,作势要将她往下丢。
这厮究竟怎么了,大半夜的来找她就是为了将她从屋顶上扔下去?
“傅少凌,快把我放下来,不然我要喊人了!”被人这样拎着,真的好挫人家威风与尊严的说。
傅少凌不以为意,拎着云蔻儿的那只手晃了几晃。云蔻儿吓得捂住了眼睛,胡乱开始道歉:“三哥我是不是做对不起的事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还知道错了?说说你错在哪里?”傅少凌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将吓软身子的云蔻儿重新立在瓦砾上,一手锁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掰开她捂着脸的两只爪子,露出一张假哭的小脸来。
“三哥……”云蔻儿委屈兮兮地叫他。
“说说,你错哪了?”近在咫尺的他,俊脸似结了一层冰霜,寒气逼人。曾经她熟悉的永远充满笑意的眸子,此时黯淡许多,好似晕开的水墨,铺盖在原本朗星般的瞳孔上。
他是真的在生气?
“三哥,”云蔻儿小心翼翼地问:“我错哪了?”
落在云蔻儿腰间的手突然收紧,傅少凌一手托住她的脊背,拉近云蔻儿和他的距离。他微微垂下头,定定地看着云蔻儿,似乎是等着她一点一点的靠近。
云蔻儿脚下凌空,她的额头几乎快要抵在他的额头上。
“三哥……”云蔻儿不适应离他这样近,很奇怪,很不舒服。
傅少凌猛地错开脸来,贴近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带来一阵搔痒。
然后云蔻儿听见他无喜无怒的声音,直直扑进耳里。
“托你的福,我要同你妹妹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