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拜眼前这个该死的孽障所赐。
这个长着一双和自己养的狗一般绿眼珠的该死的孽障,这个一看就让人恨得咬牙启齿的孽障,但是偏生这个孽障的模样竟和父皇的容貌如出一辙,乳母还说,若是这孽障真的被父皇点头,认祖归宗的话,那就是四皇子了,而他,这个被人叫了六年的“四皇子”,怕也要让贤了。
乳母还说,若是这孽障真的被父皇点头,认祖归宗的话,那就是四皇子了,而他,这个被人叫了六年的“四皇子”,怕也要让贤了。
一夜之间从四皇子落到五皇子,方渐琼哪有不气的?
加上现在那孽障就和自己的母妃跪在一起,母妃泪痕交错、可怜楚楚,可那家伙却人模狗样、一脸傲气,方渐琼只恨不能当场撕烂那孽障身上的四龙皇子朝服。
这个狗一样的孽障,凭什么和自己穿一样的皇子朝服?
又凭什么要让自己对他点头恭恭敬敬叫一声四皇兄?
“哼!孽障!”方渐琼忍不住一声闷哼逸出口,袖中双手也紧握成拳。
万欣然忙得给小儿子使了个眼色,方渐琼这才不得不扭过头去,不再看那个惹自己气血上涌的孽障。
方渐瑜心情也不比方渐琼好多少,但到底还能忍住,毕竟是大皇子,这些年也是见了些风雨的,只是方渐瑜到底还是紧张得不行,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父皇的嘴看,心中胡乱猜着,下一刻从那张嘴中会吐出什么样的字,而从那张淡色薄唇中说出的话,将决定这个冷宫孽障的未来,当然更加决定他们母子三人的未来。
相比之下,方渐玮倒是平和许多,上下打量着一番方始休,然后就含笑对母妃齐双宜点点头,然后抿了口茶,便不再有什么表示,只等着父皇表态。
三皇子方渐琛倒是一脸好奇,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方始休的绿眼珠的看,显然是好奇得很,但似乎又觉得不太好意思,又别开头,但是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转脸过来瞧方始休,丽嫔不停给儿子使眼色,方渐琛这才抿着唇垂下头,不再四处张望。
六皇子方渐瑾一脸与年纪不相符的平静,并不多看方始休,只是一直看着方之衡,手指轻轻在紫檀椅把上扣着。
“皇上,”见方之衡久久不做表示,徐令月不得不小声开口提醒,“万贵妃已然认罪,从昨日开始就脱簪待罪了,显然不是一时兴起,此事事关重大,皇上这个时候也该做出定夺。”
“抬起头来。”方之衡缓声开口,对跪在面前的方始休道。
方始休这才抬起了头,直起了腰,看向方之衡。
方之衡打量着跪在面前的这个孩子,一接触到方始休投来的目光,方之衡心尖一颤,随即抿了口茶,顿了顿,才挑了挑眉,沉声道:“听太后说,你不愿更名?”
方始休恭恭敬敬道:“回父皇,儿臣姓名乃母亲所起,母亲对儿臣有天高地厚生养之恩,母亲仙逝之时,旁的都没有交代,只是却提出让儿臣此生不许更名这一遗愿,儿臣自然叩首答允,还请父皇谅解。”
“你倒是个孝子,”方之衡颇有些戏谑地抿了抿唇,低头抿了口茶,一边又沉声问道,“说说看,你母亲给你起了个什么名字?”
“方始休,”始休缓声开口,一双绿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方之衡看,似乎想在方之衡脸上找到什么情绪似的,似是没有找到,始休眼中生出许多幽幽之色,半晌又轻声补上一句,“出自白居易的《长相思.别情》。”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明月人倚楼,”方之衡沉吟道,一边看向方始休,一边又颇感慨道,“是阙好词,你母妃是突厥人,不想却对中原文化如此热忱,也是难得。”
始休看着方之衡平静如水的一张脸,忽然牵了牵嘴唇,戏谑一笑,道:“父皇谬赞,母亲倒不是对中原文化都如此热忱,母亲只对这一首《长相思》热忱罢了,能念得出背得来唯此一阕罢了。”
“难为你一片孝心,如此,朕就允你保留原名,日后仍叫做始休,”方之衡点头道,“起来吧,坐到你的位子上去。”
方之衡话音一落,徐德仪面上一喜,忙得对始休道:“你这孩子,还不快谢你父皇。”
“谢父皇。”始休又叩头谢恩,然后坐到了方渐琛之后、方渐琼之前的第四个空着的椅子上,这稳稳一坐,也确认了始休大兴四皇子的身份。
始休一坐下,方渐琼就气呼呼地别开了头,方渐琛倒是对始休含笑点头,小声道:“四皇弟。”
始休点头回道:“三皇兄。”
方渐玮也对始休点点头,因不方便多言,也只是勾了勾唇笑笑罢了。
徐令月抿了口茶,缓声道:“时隔七年,四皇子终于平安认祖归宗,自然是喜事一桩,但也因此可知,淑妃当年乃是被人陷害,差点让皇室血脉葬身冷宫,今日既然是四皇子归来之日,也自然应该一并处理了当年那为非作恶之人,若非如此,只怕以后这后宫还指不定要出多少冤案呢,皇室的骨血也不知还要牺牲多少呢。”
徐令月话音一落,万欣然忙得匍匐跪地,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哭号道:“太后饶命!皇上饶命!臣妾当年也是一时迷了心窍!才生了害人之心,但是这七年,臣妾没有一日心里不煎煎熬熬的!只是大错已然铸成,臣妾纵一死,也换不回淑妃娘娘一条命,臣妾不畏以死谢罪,但却委实放不下膝下两子,还请万岁爷宽恕臣妾!臣妾哪怕从此当牛做马、只要还能伺候万岁爷、还能瞧见两子就足矣!”
“万贵妃,你心疼两子,自然算是慈母之心,委实让本宫动容,只是这样一颗慈母之心却害死了淑妃,当年淑妃初初有孕,你可又顾忌淑妃初为人母的那颗慈母心呢?”徐令月冷然道。
万欣然泫然道:“太后训斥的对,都怪臣妾当年少不经事,年纪小心思也小,如今臣妾已身为两子之母,越发对从前作为羞愧自责,这些年,臣妾的心真真是日夜煎熬……”
不等万欣然话说完,徐令月抿了口茶,继续道:“万贵妃,你说这七年你日夜不安饱受煎熬,却也从没见你对万岁爷和哀家坦白过只言片语,可见你所言不诚,事到如今,也是哀家从乾西宫里头找到了四皇子,你知道事情败落,所以才不得已脱簪待罪,今时今日,当着四皇子的面,你竟然还有脸求万岁爷和哀家宽恕了?”
万欣然不住叩头哭嚎道:“太后饶命!万岁爷饶命!臣妾知错!臣妾知错!”
方渐瑜见母妃如此,心中大慌,忙得也双膝跪地,叩头如捣蒜:“母妃已然知错!还请太后父皇宽恕!”
方渐琼瞧着这般模样,也忙得跳下凳子,跪在方渐瑜身后,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哆嗦不止,哽咽道:“求太后父皇宽恕!”
徐德仪勾了勾唇,然后看向方之衡道:“万贵妃脱簪待罪一昼夜,臣妾瞧着她这般模样也甚是可怜,如今又瞧着大皇子和五皇子替母求情谊,臣妾更是心有触动,所以难免想开口为万贵妃求个情,但是臣妾却又张不开这嘴,到底淑妃才是真的委屈可怜呢,且四皇子这七年吃糠咽菜,又受了那许多的罪,臣妾实在觉得这孩子可怜,所以此事还请万岁爷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