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如今侯门娇风靡整个洛都,崔娉婷的身份可更加水涨船高。想她是多少人追捧的才子佳人的爱情见证,是那神仙眷侣般人物喜结连理的爱情结晶。
想到此处,再联系崔娉婷郡主口中所说的弃妇孽女,众人不由得鄙夷。难道是,临安候崔弦修弃的五年无所出的恶妇,好像就是谢氏。
此时的大多数百姓还没看过改编过的戏本子,只当是按着京城第一才子张子严写的那出脍炙人口的传奇,都纷纷鄙夷着弃妇谢灵韵。
然而,众人并未听说过,弃妇谢氏什么时候改嫁又有了孩子。难道说,弃妇谢氏偷汉子?然后生下了孽女?
如此一想,众人八卦心起,万分厌恶鄙夷中又掺和着按耐不住的好奇。
当然,他们是站在临安侯府贵女崔娉婷郡主这边的,所以,马车中的大秦之耻活该被骂。连带着他们这些旁观者,都看不下去这种身份肮脏的下贱人在街上行走。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开了头,由小声议论到了堂而皇之地咒骂出口。
那娉婷郡主骄矜一笑,如花似玉的脸上闪过鄙夷,拿住帕子遮住口鼻,免得被这群贱民污了贵体。
若非大哥对母亲说要承认谢明珠庶长女的身份,她才不会央求着二哥去看戏,结果看得一出乌七八糟的烂话本,气得她拉着二哥跑到了城外。也亏得老天长眼,叫在城门口溜达一圈散心归来的她刚刚好碰上谢明珠这小贱人。
想她娉婷郡主才是临安候府的唯一贵女,也是唯一的嫡长女!唯一的掌上明珠!绝对不能叫谢明珠这贱人抢了长女这个身份,哪怕是庶长也不行。
一旁的崔娉婷郡主二哥一脸宠溺地瞅着自家妹妹,只是一双能掐出水来的桃花目却是一点儿笑意都没有,浓的似稠墨。
也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尔雅直接打掉白芷的手,迅速跳下了马车。而那门帘一打开,夺目的日光撒进朦胧的马车中,白芷避开缝隙处。
却不料,这一幕,正巧落入睁开眼的谢明珠目中。
白芷避开后,本是悄悄帖在车壁上听外间的动静。却觉得一阵冰凉浸透四肢,她扭头。
四目相对,气氛冷凝!
“主,主子,您醒了。”白芷巴掌大的脸上蓄着勉强的笑意,尖尖的下巴随着僵笑而绷紧。
“茶。”谢明珠冷淡道,依旧是漫不经心的随意。仿佛车外的喧嚣同她没有任何关系。
“是。”白芷松了一口气,芒刺在背的感觉可真不好受。也不知道主子的这双眼睛想谁,就那般冷冰冰、闲散散的一扫,她连句话都说不出,仿佛被瞧了个透顶。
一个十二岁的少女,还是被生父抛弃的孩子,怎么就如此多的规矩?
不消说谢明珠的生母谢夫人,就说她伺候的车骑将军府中的贵女们,也没有谢明珠这般礼仪天成、吃穿出行都是自成一派的风流雍容。
被召回的白芷一想到车骑将军府,不免想到那风流小意的闵小将军。心念一动,脸上都染上粉意。她手上动作也不停,倒得一碗好茶。茶面升起一轮上弦月,聚而不散。
谢明珠接过茶,眉心微皱,然后掩嘴饮下一口含住,就着白芷捧着的繁华小铜盆,漱口吐出。
“生疏了。”谢明珠品评道,茶面上弦月虽然聚而不散,却不够凝实,手艺同曾经的那些侍女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白芷收拾着物件,含笑说道:“车骑将军府中的闵公子不爱用花茶漱口,所以奴婢长久不伺候主子,就真的生疏了。”
“你伺候的闵公子正巧在外。”谢明珠冷不丁地说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再不言语,车厢中顿时静地连衣料摩挲声都能听得到。
白芷一惊又是一顿,然后噗通跪下,“奴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主子不要多想。”
外间如何跪着的白芷并不知道,她的耳中只回响着主子谢明珠冷冷淡淡的一句话——“忠心不是有心。”也就是这时,圆脸憨直的尔雅刚出马车,就急急吼了一嗓子——
“临安候崔弦,修弃孕中结发妻在先,此为不义!暗杀年幼被弃的嫡女在后,此为不慈!抛妻弃女有请陛下赐婚,此为蒙蔽圣听,实乃不忠不孝!如此不忠不义不慈不孝的臣子、人夫、人父,如何敢放纵子女辱骂嫡亲血脉?!百姓们都不要被披着贵戚人皮的蛇蝎给骗了!”
世间的公等正义在哪里?大秦的法律府令在哪里?
世家之首谢氏同临安候府崔氏的掌上明珠,本该被千疼万宠的女儿家,还未出生就被生父嫌弃,之后又接连刺杀。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呀?他们诋毁议论辱骂的居然是最该被同情的一方。他们厌恶痛斥的竟然是本该生而高贵的世家贵女!
当她的话掷地有声地被抛掷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大道上时,本来愤懑不已的百姓们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