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仙人不若方才的飘逸极乐,而是极其狼狈。
他躺在软塌,一层薄衣被随意地盖在身上重要部位。修长的脖颈上青红交错,露出的锁骨即便是躺着还有痕迹,遮掩在凌乱汗湿的青丝下。
他,很瘦。
他的唇瓣很薄,同尖尖的下巴配在一起显得桀骜不驯。眼睛睁得大大的,纵使盈满泪水依旧是一片死气,还有明珠并不陌生的滔天恨意和凶残阴煞。
这般的阿立,半个时辰前还是燕语楼顶层的牡丹仙人。半个时辰后,却痛苦地躺在榻上。
“怎么,心疼了?”赵其询意味不明地开口道。
明珠眉间轻蹙,看向他的目光颇为不善,却依旧温柔道:“你楼中的人自然你做主,不过未曾想到,三千金来得如此快,也来得如此荒唐。”
她同他结识不过半日,这半日里,赵其询的行事并不刻意的暴露在她面前。阴狠毒辣,不择手段。
即便是被她偶然揶揄几句,也不过是他高兴便调侃两句的结果。
这样的人,真狠。
赵其询并不在意,这点苦痛又算得了什么。阿立既然主动赖这里选择走上这条路,就该知道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这世间可怜的人太多,不堪的事也多。我管不了,也管不尽,更不会有所谓的善心去行我看不上的义举。
因为我这样的人,没有善始,也绝对不会善终。
因此,与其让可笑的善良让我自己送了一条亲人们牺牲所有换来的命残忍死去,还不如泯灭所有良知去行阴狠之事。
哪怕我失败了,这世间人、身后人唾骂我无数次,我只要对得起我该回报的人也就足够了。”
赵其询的声音华丽奢靡如故,这般毫不遮掩地将自己最阴私的一面露出来,依旧令人心惊。
明珠闻言若有所思,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嗤笑道:“你为什么告诉我?”
赵其询看向她,挑起唇角:“你说呢?珠珠。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爷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那便是婚约作数,你要跟爷一起遗臭万年。”
明珠拢了下发丝,有亮光洒在她的侧颜,柔暖的光也被她衬得冷丽妖娆起来。
“你不想活了?”她反问道。
“当然,想活,我的命从不是为我一个人而活的,所以它比时间任何珍宝对我而言都要珍贵万分。
即便是你拿出如此吸引人的条件,我却不敢信你。所以你又拿什么能让爷相信你不是骗爷?
婚约对于眼下的你我而言是再牢固不过的关系,如果我活着,那便证明你说话算数,爷自然好好对你。若是爷死了,你也绝不好过。
这样才公平,你说是吗?爷的珠珠。”赵其询英俊潋滟的容颜上闪动着流光,俊美的比这房间中任何价值连城的东西都要令人心动,可是他说出的话却比毒蛇还要恐怖,比豺狼还要阴险。
此时的他根本不是商量,从一开始先礼后兵,用武力威慑明珠,然后又用谢灵韵威胁她。如今更是将自己最狡诈毒辣的一面彻底剖开给明珠看。
若是她不从,那面珍贵华丽的银华镜上的人便是下场,甚至于有更不堪的手段。
明珠的心,冷了。
这样的场面何其相似。
赵其询哪里同表哥相似?他的内里装下的是比她名义上的夫君、大秦开国帝王萧锦更可怕的存在!
“你自有你的道理。不过,你却忘了,这世间又有种种情谊是超越亲情、友情、夫妻之情。譬如你的父王和他的挚友,又如伯牙子期。所以,赵其询,你这样的说法我并不认可,也绝不妥协。
今日,我且放下一句。若是解除这莫须有的婚约,我谢明珠在此立誓,保你荣华富贵、长命百岁!”明珠面容坚毅、信誓旦旦正色道。
此时的她浑身上下都是青松般的坚韧,翠竹般的俊秀。是明珠氤氲的光辉,如何不敢同明月争辉?
“如此,你便是不肯了?”赵其询眯起眼,冷冷一笑。
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肯,死不肯嫁!”明珠压抑不住心底的冷寒与怨气,硬生生抗住他散发出的寒气。
她是不敢嫁,再不敢为任何人、任何目的出嫁。
世间有诸多路,诸多办法,她为何偏偏要在姻缘上重蹈覆辙?尤其是,赵其询比萧锦并不遑多让。
其实,她同赵其询是一样的人,但是,除了嫁人一途她决不妥协外,其它百般手段皆可!
上一世,她嫁人三年便死,死后受罪百年。
这一世,她绝不嫁人,她从地狱里爬出就是要复仇。
那些躲在地宫里,藏在棺材里的丑东西,休想安宁。
死,根本不是解脱。那些个东西,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