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草阳决定写一篇关于竹简的论文。
对于发现竹简这件事,新闻单位多有报道。真正从理论上加以评说的,目前还没有一个人。姜草阳很懂得在这个时候,自己唯一能做的,是把竹简的研究成果理论化、系统化,尽早向国外学术界发表。这一点,王志清是无论如何想不到,也做不来的。姜草阳懂这一行,别看他学校里学的是理科,毕竟在文化界工作了三十年,不是专家也是专家了。
但真正要动起笔来,姜草阳总静不下心。提笔只能写几个观点,最多只能写个导言什么的。这些年里,他看的文件多,批的文件也多,但写的文章的确太少了。第一批评研究员职称时,他在核心期刊发表的论文,就是与别人合作的,另外一篇是办公室主任熊文为他起草的。机关里的人都知道,一份工作报告七改八改,也可以算作一篇论文。在自己主管的杂志上发表,那就是成果了。别看这些年里领导干部热衷于出书,有的人一年编著二三本,累计起来著述了几十部著作,其实圈子里的人是很明白的,就那么一回事。
姜草阳主编过好几本著作,当然只是主而不编。那些具体的事情,自然会有人乐意去做,他只要写一篇《序言》或是《后记》,那就足够了。出版经费还是他批的呢。
他想起了江河水。江河水是办公室主任,要办公室主任代笔为自己写文章,那是天经地义的。江河水是中文系毕业的,在资料室工作时,就写过一些文章。后来做杂七杂八的工作,专业荒废了。到办公室工作几年,重操旧业,文章写得还真不赖。要是由他代笔,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姜草阳打电话,把江河水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江河水很快就赶到了。
姜草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江河水一听便明白,点头称是。
半个月以后,一篇题目为《清江河流域出土竹简之研究》的论文出笼了。
江河水还真会办事,他找了江东大学中文系的几个研究生,按照姜草阳提出的几个观点,拿着他亲笔写的介绍信,到文物考古队把原始材料全部拓片、复印了。这些研究生对提前预付的稿费十分感兴趣,写作起来劲头也大。洋洋两万字,每人分一个章节,一个星期便写出了草稿。江河水请他的两位老师与研究生们开了个座谈会,每人发几百元评审费。会后,研究生们又劲头十足的改了两遍,自然就“材料翔实,观点新颖”了。
江河水把论文送给了姜草阳。
姜草阳只对几个字词做了几处改动,就提笔署上了自己的大名。
江河水心里犯嘀咕,自己是否还有一席之地?但姜草阳是厅长,他不好说,也不敢说。至于那些研究生们,他更不好如何说来。
有了姜草阳的大名,发表当然不是问题。姜草阳将它寄给文化部一个老熟人,很快就在一个内部刊物登了出来,“供领导同志参阅”。不久后,由一位副部长推荐,在社会科学院的学术杂志上发表了。稿费不菲,当然由姜草阳的妻子黄玉英笑纳了。
按照姜草阳的意思,因为写作这篇论文,江河水从文化事业经费中支付了“科研经费”。江河水做事有一不做二不休的性格和本领,所以他又上报计划财务处,批了一笔钱,请来江东大学外语系的两位研究生,把论文翻译成英文,署上江河水自己的大名,寄给了国外一家杂志。
就是这么一篇论文,引起了一场关于著作权的官司,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