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飞机落地那一刹那,钟俪百感交集,这两年的时间里,发生那么多事,像是做了一个长长长长的梦。曾经在无数个漆黑的深夜里,害怕这个梦就这么一直醒不过来。在这个梦里,没有漫天的萤火虫,没有微凉的夏风,没有皎洁的月光,没有敲打的琴键,只有那一直一直吞噬人任何一丝希望的绝望。
钟俪在接下来的时间,先是租了一个小套间,又接二连三的通过投简历面试,但毕业至今,该会的已经忘得差不多,而新毕业的又个个锋芒乍露,很显然,要找一份好的工作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钟俪倒也不着急,至少现在没有一丝心理的负担,没有人再可以逼迫自己去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事。心情就像棉花糖般的白云,柔软而又洁白。
那天整理旧物时,一张画纸从书缝间滑落,轻轻柔柔地飘落在地面,如魔法般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如阳光般把午后的房间,照得通透。钟俪蹲下身子拿起那张画纸,手指顺着铅笔划过的轨迹,轻轻地抚摸着,看着画纸上的风景,钟俪慢慢地笑了。钟俪认真地把这幅画放在了桌上,仿佛做了一个什么决定,锁上门出去了。当灿烂的阳光透过窗台,温柔地洒落在这幅画上,只见上面简单地勾勒出一个阳台,一张躺椅,上面躺着一个侧脸闭幕的男孩。时光若是可以回溯,只记得那同样是一个阳光璀璨的下午,那是一场感情的初识。
钟俪回到了曾经的母校,手上提着刚买的一些绘画用具,走在来来回回的学生中间,要是能再上一次大学该多好。
当钟俪路过学校旁边的幼儿园时,透过围栏,看到里面的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做着游戏。微风裹着阳光的气息,围栏里头是孩子的欢声笑语,而围栏外头偶尔的几声鸟鸣,以及路上极少的行人,让钟俪看得出神。钟俪支开新买的画板、板凳,专注地削起铅笔。阳光似乎也贪恋着人间的美好,愣是穿过密密麻麻地树叶,斑驳地落在这大树底下那个安静的背影以及开始一笔一画被勾勒着的雪白的画纸,或许就连枝头的麻雀都屏住了呼吸和吵闹,相互依偎地看着底下那个陌生的女孩一笔一画、一颦一笑,猜测着将要描绘出来的画面。偶尔单车路过,打着车铃,背着的钟俪似乎全身心投入到每一笔笔画中。仿佛那群孩子的笑脸,如这初夏的微风般,让钟俪不禁微微笑着,说不出的惬意。
当看着这些孩子一个个喧闹地走出学校的大门,向着前来接送的爸爸妈妈欢腾地跑去,钟俪收拢了画板,满足地离去。
钟俪不是没有想过去找方明风,但每次抑制不住去找方明风的冲动时,钟俪总是问自己:“你还配得上他吗?”
你还配得上他吗?一个简单的自问,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把心中那股热流浇得连火苗熄灭的“呲呲”声都不剩。现在倒也好,自己每天上午练练瑜伽,下午就跑去幼儿园围栏外画画。看着校园里那些孩子们一张张天使般的笑脸,总是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
钟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阅读,也许是那一个个噩梦里的日子,只有书才能寄托吧。一个偶然间的机会,钟俪背着画架行走在打满补丁的人行道,路过一家书店,本来想着进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书籍。一转头,发现门窗上贴着店门转让的通知。也许就在那么一瞬间,不知道缘由,钟俪突然想把这家书店盘下来。
钟俪缓缓推门而进,里头满目的书籍打折标签,顾客寥寥。钟俪一阵唏嘘,想来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还能静下心来享受纸张翻阅的人已经所剩无几,更甚至在这种打折变卖的情况下都没什么顾客。而不知为何,能安安静静、不急不躁、不温不火地翻阅着书籍,偶尔喝一口手边的咖啡,这么一个鲜明的身影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钟俪的脑海。钟俪微微一笑,这一刻,她心中已有了重新规划这个书店的布局。
钟俪找到了这家书店的老板,原来是一对小情侣开的。小情侣打算回家结婚生子,不在北京飘荡,才忍痛把这当做自己家的书店转让。小情侣很不舍,谈到转让细节时也不扭捏。不知道为何,看到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钟俪很大方地给了这对小情侣一个不错的价格。于是,接下来的细节工作更是很顺利。钟俪要求把书店的书全留了下来,问清了进货渠道,更是在送这对小情侣离开时候递上了一个红包,真心希望他们新婚快乐,白头到老。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钟俪找了一家装修公司,让人先把书全打包起来,按照自己规划设想的布局,让装修公司的人立马开工了。而钟俪一如既往地继续着自己的日子,早睡早起、瑜伽、画画,偶尔去书店看一眼施工进度。
几个月后,书店竣工,屋内的整体风格已经被钟俪换的与之前迥然不同。书店是二层的小复式,更让钟俪满意的是还有个小阳台。钟俪将书店进行了重新规划,每个不同区域都有不同的书籍,而每个区域都有不同风格的雅座。喜欢靠窗而坐的人一般多愁善感些,于是一些文风偏软的书籍配上深褐色的沙发,在不同的天气都能给人不同的心情。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能看到微笑安静的脸庞;细雨敲打的风雨里,又能看到思绪漂泊的眼神。靠近里屋安静的区域,柔软的灯光配上专业的文字,也许鲜有人来,但若来了想必都能静下心来安静思考。钟俪更是留了一面便签墙,提供便签和笔,让人写下所需要的书籍,或者所突然的心情抑或心得。二楼阳台,钟俪种满了花花草草,搭了一个画架。
钟俪招了一个会泡咖啡的小姑娘,长的干干净净,笑起来很阳光,叫木清。书店正式开业,也许是离学校比较近的距离吧,也许是钟俪经营书店的方式别具一格吧,这家书店突然之间在人流中悄悄传了开来。大家总是在背后悄悄议论,“嘿,你知道那家书店吗?”“你是说连名字都没有的那家吗?”“对啊,那个营业员很漂亮,而且环境不错。”“大家都说那阳台上总能看见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在那画画,不知道真的假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那家店的老板娘!而且,这家店不像别的书店,一个店就两个人,人少的时候就像进了自己家书房,人多的时候就像来到了一个书友会。”“人那么少管的过来吗?”“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曾经有个书痴看书着迷不小心把书带走了,而那老板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了笑仿佛没事发生般忙其他事情去了,旁边有人看了这一幕就问老板娘,怎么不去制止。你猜那老板娘怎么说?”“怎么说?”“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就走开了。”“这么神奇!”“是啊,而且这家书店环境很不错,不同时候去总能感受到不同的心情。我第一次去那里的时候,刚好和女朋友闹了点情绪,阴差阳错地进去了,进去后才知道是家书店,就随意地拿了本书坐在窗口角落。没想到过了会那营业员端了一杯咖啡过来,说是老板娘送的,然后还帮我拉开了窗角的窗帘,当我好奇地喝下第一口那香甜的咖啡时,感受着满脸的阳光,听着轻扬的音乐,我不知怎的,之前满腹对女朋友的不理解消失的一干二净。走的时候我要结账,营业员说,老板娘路过的时候看你心情抑郁,特意赠送的,如果能换你一份好心情,就不收钱了。”“那次我也去试试,嘿嘿!”“这种机遇可与不可得,不是所有人去了都能撞上的。你个小子!”
“姐,你以前做过生意吗?”夜色笼罩,木清一边和钟俪收拾着书店一边问钟俪。
“没有啊,怎么突然这么问?”钟俪微笑着。
“一开始你这种经营方式我是真的很担心,你老是不计较得失,也不算计。姐,你待我这么好,我真怕书店经营不下去了。到时候我大不了找份其他薪水低点的工作,可这家书店是你的啊,姐。后来,我发现客人非但不少,反而越来越多了。姐,你真有一套!”木清笑得很单纯。
“我哪有什么经验啊,只是觉得,想来的人自然会来,不想来的人不来也罢。何必在意这些,我只想过自己的日子。即使没人来了,不是还有我和你吗?”钟俪笑着说道。
“姐……”
“赶紧收拾完,你我都好回家休息了。放心吧,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