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牙点点头,“那你自己盖好被子歇着,我先出去了。”沈思看着黄牙转身走了,心里觉得黄牙倒也不是个坏人,只是好色一些,只是油嘴滑舌一些,沈思有些难过,突然从心底生出一丝悲凉,那个人的身体已经被邪神腐化,那个人的思想被邪神支配着,自己能否唤醒他都是个未知数。沈思突然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他想起老悔头儿和那人的对话,他不敢确定,但是却有些怀疑,老悔头儿当真不是外人,而是他的祖父。
当真是程大当家吗,仅仅从一言半语中就能笃定这个佝偻的老人是自己的祖父,沈思紧皱着眉头,他无法释怀,他不知道自己该朝那个方向去想,他知道卢勤知道了许多,而这许多又是钟爷告诉他的。但是钟爷怎么肯告诉卢勤这么多,难道这不应该是昌丰号上密封了十几年的秘密吗,沈思不由有些担心,担心卢勤因为知道的太多而惨遭毒手,沈思的担心还是应验了,只不过害死卢勤的不是钟爷而是老悔头儿。
老悔头儿看着熟睡的钟爷,心里有些不乐意,他本想借着钟爷的手干掉卢勤,免得到了岸,沈思下不了手,将活命的机会让给这忘恩负义之人,但是钟爷却惦记起十几年的感情竟没有动手。想到这里老悔头儿不由看了一眼钟爷,“十五年真的不短,忘了子瑜如何待你,哼,原来不过都是些把忠义放在最边儿忘恩负义的家伙们,可怜了我的子瑜。”
老悔头儿招呼近阿福,让他守着钟爷,自己却披上了件衣服向船舱走去,老悔头儿走进船舱,先是看了看熟睡的沈思,一天下来沈思多少有些累了,老悔头儿见沈思眼角上的泪痕,心知这个孩子哭过了,心中又生出几分难过。老悔头儿站起来看向卢勤的方向,此时的卢勤睡得很熟,老悔头儿犹豫再三,还是朝着卢勤走过去。
这个时候船舱里的人基本都睡了,所以谁也没有在意轻手轻脚走进来的老悔头儿,老悔头儿用手拍了拍卢勤,却见卢勤根本没什么反应,老悔头儿凑近卢勤,“卢勤,你可想知道我是谁?钟庆并未跟你提及半句不是?”但是此时因酒劲睡的不知人事的卢勤根本听不到他这句话,老悔头儿看看船舱这些人,虽然大多数都睡着了,但是老悔头儿不确定有没有没睡的,或者是假寐的,所以老悔头儿只得起身,重新走回沈思身边慢慢躺下。
老悔头儿看着沈思,突然间老悔头儿咳嗽起来,老悔头儿顺手拿了杯子喝了口水,强压住嗓子的异样,老悔头儿叹了口气,眼神慈爱的看着沈思沉睡的脸庞,“老朽这是对是错呢,这些个年了,我只能是悔恨当初瞎了眼睛,宁儿啊,可怜了你自小无父,年少丧母,好孩子啊,爷爷亏欠你的定会补还给你。”
老悔头儿正睡不着的时候,却看到卢勤突然站起来往外走,老悔头儿看着他,看着卢勤就这么走出船舱,心中不由大喜,但是此时的老悔头儿谨慎起见并没有随着站起来,而是看着,只见杨氏看到卢勤突然往外走,也忙站了起来,跟了上去。老悔头儿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便起身,跟着出了船舱,“卢夫人,卢夫人。”杨氏一惊却见是老悔头儿倒也松了口气,“您这么晚了怎么还出来,海上风大,快回去吧。”老悔头儿关心的语气让杨氏一暖,杨氏无奈的看了看卢勤的背影,“您老帮看看我家老爷是怎么了?”
老悔头儿加快步子走到卢勤面前,用手晃了晃,却见卢勤并没有理他而是径直的往前走,眼瞅着没有挡板就要掉海里了,老悔头儿突然一使劲,狠推了卢勤一下,卢勤被老悔头儿推得醒了半分,迷茫的神情看着老悔头儿,“怎么是您,您这是做什么。”
老悔头儿冷哼一声,“卢大掌柜,你没事儿跑到这儿来,难道是想不开了。”样式赶忙凑过去,“夫君,多亏了老悔头儿推醒您,不然您就…….”杨氏说到这儿竟不再说下去,卢勤也有所领悟的点点头,“我自小便有发夜障的时候,但是年岁大了就好些了,可能是近日心中有事所以又发起了夜障,多谢您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赶紧回去吧。”老悔头儿闷闷的说着,然后头也不回的往船舱走去,杨氏紧张的看着卢勤,“没事儿了,赶紧歇着去吧,我在这儿待会儿,你快去吧。”卢勤温柔的对杨氏说着,杨氏却有些不安,她只是看着卢勤,卢勤笑了笑,“醒了酒了,不会再做什么傻事的,快去吧,我喘口气儿便回去。”
杨氏毕竟是以夫为天的女子,所以夫君说的话要比皇上的口谕还顶用,杨氏带着内心中的不安回到了船舱,看到已经倒在地上假寐的老悔头儿,只是感激的看了一眼,便也躺下来,夜晚的疲惫已经耗尽了杨氏的精力不多一会儿,杨氏便睡着了。
“到了夜里,一般人不在船板上晃悠,知道为什么吗?”卢勤听到老悔头儿的话还是一惊,他回头看了一眼老悔头儿,“您老也没睡。”老悔头儿点点头,却不上前,只是待在卢勤的侧后方,“别太靠前了,一不小心栽下去,就什么都没了。”卢勤突然怔了一下,“您老要跟我说什么。”卢勤扭头看着老悔头儿,老悔头儿叹了口气,“在外海,保命是最重要的,别有个闪失,阿庆跟你说了些什么?”
卢勤低下头,又抬起头背对着老悔头儿说道,“程大当家,这十五年您过得还好吗?”老悔头儿就知道那个喝了酒就忘事的钟爷肯定掏了昌丰号的老底儿,老悔头儿冷冷的说道,“好,好的很,每天都能看到自个儿的儿子,怎么不好。”听了这话,卢勤不想去面对那张满是沧桑悲恸的脸,但是正是卢勤的恻隐之心将他逼上了绝路,卢勤深深的吐了口气,呼出的白色雾气顿时飘散在海上,“您老,啊……”卢勤一时间空白了,他想转过头却转不过去,长长的鱼枪从他的后脑直穿到前面,卢勤自己都看到低着血的鱼枪,却听老悔头儿说道,“卢雪山就是这么不小心死的,不过不是我,是钟爷。”
卢勤带着诡异的笑,不知道是解脱还悔恨,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将头耷拉下来,老悔头儿用另一支鱼枪狠穿到卢勤心脏部位,然后撬动两根鱼枪,使劲将卢勤翻入海中。噗通一声在死寂的海上如此响亮,但是老悔头儿却是没有任何慌张,他知道,这样的一声是吵不醒船舱里的任何人,也许他是对的,因为卢勤的死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老悔头儿做完这一切,将船板擦拭干净便踱着步子走回船舱,从船舱的小门进入,然后躺在沈思身旁,真的就睡着了,也许知道太多的人必有一死,所以卢勤躲不过去,也许命是阎王爷定的,所以阎王叫他三更死,他自然不会拖到五更天。老悔头儿从来没睡过这么实着,他的确是累了,但是他知道,需要解决掉的不止是卢勤一个。
当蒙蒙的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一声惨叫划破了天际,杨氏站在船板上愣愣的看着,看着昨夜卢勤待着的地方,没有任何异常,就是因为没有任何异常才让她觉得可怕。卢勤不见了,什么都没留下就这么不见了,昨夜见他想跳入海中的情形,杨氏使劲的摇着脑袋,这个时候,听到惨叫的老悔头儿醒来,忙跑到船板上,“卢夫人,怎么又是你,昨夜那么晚才回船舱,怎么这么早便醒了,你不守着卢大掌柜从这儿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