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周宇欣泪眼模糊的站在走廊里,呆呆的站着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眼前的都是真实的。她反反复复的回忆起医生对自己说过的话,那个情节好像是给死者家属宣布病人死亡的消息一样,令人寒碜成伤。
“医生,我丈夫他怎么样了?!没什么大碍吧?……”
“照现在的情况来说的话,目前还是非常严重的。他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整个体内,而且已经剥夺了大部分器官的抵抗能力。如果在不进行骨髓移植手术的话,恐怕随时都会有可能威胁到生命……
“什么?!癌细胞?!你没有搞错吧医生?!会不会是误诊啊?!我丈夫好好的怎么会有癌细胞扩散呢?……”
“怎么?!你们不知道呀?!这么严重的事情是不会弄错的。他的癌细胞扩散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发展到现在已经是晚期末了,他能够挺到现在可以说算是个奇迹了……”
“怎么可能?!他身体一向都好好的啊!前两天他只说自己肚子疼,可是休息过后他就说好了的啊,怎么会得癌症了呢?……”
“我知道此事对你们来说来得实在太突然了,可能你们一下子还不能完全接受。可是,这已经是事实了,事实是不能够改变的,希望你们能够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那医生,我丈夫现在还有救吗?!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求求你们能够救救他……”
“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要进行骨髓移植手术,还是会有机会的,不过前提是要有和病人配型合适的骨髓,才能进行骨髓移植手术。”
“那骨髓配型需要多长时间呀?……”
“这个不好说,我们也不能保证,不过我们会尽快分配到全国各地医院去找,只要有合适的,我们会第一时间给他进行骨髓移植手术……哦,对了,如果他有孩子的话,可以先去进行配型。相比没有血缘关系的捐献者,亲属的吻合机率会比较高一些,而且存活率也相对乐观。”
“那如果找到了合适的骨髓,手术还会有危险吗?……”
“危险是无处不在的,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不过你放心,他能够挺到现在,我相信他同样也会有毅力挺过所有危险的……”
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没想到在自己最高兴的时刻,却成了最痛苦的时刻。一不小心便坠入悲伤的无底洞里,望不到阳光,也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
难怪这几天他一直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难怪他总是无端的使出一堆理由不愿面对我。明明是自己儿子结婚,他却搞得像是自己离婚一样;大家一同欢声笑语,却看不到他脸上挂过一丝笑容,而且还苍白无血。
周宇欣想起了他跟自己说肚子的样子,想起了小玲问他脸色为什么如此苍白的样子,也想起了过去自己因为种种事情而数落他的样子……眼泪就禁不住滑落下来。
这些年,他无怨无悔的默默承受着自己对他撒的气;这么多年来,自己都好像没有真正的去关心过他……她自责极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会像年轻时一样,疼他,爱他,什么都为他着想……
真的不知道,当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痛苦原来是这种滋味……
“妈,你怎么了?!你要保重身体啊?!爸他还需要你呢……”项默看着周宇欣伤心的样子担心的说。
“妈没事,你爸他怎么样了?……”周宇欣边擦拭着眼泪边问道。
“爸他醒了,医生也来看过了,说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彭叔和小玲还在里面陪着他呢……”项默说。
“哦……那我们去看看吧……”周宇欣说。
“嗯,好……”
“哦,对了……”周宇欣停下脚步说:“小默,以后在你爸面前,千万不要摆出一副伤心的表情,也不要提任何让他不高兴的事,医生也说了,他不能再受到什么刺激。我希望他往后的日子都过得开开心心的,好吗?……”
“我知道的……”项默说:“妈,爸他一定会没事的,医生不也说了吗,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就会有机会的。而且我们不都也去配了型的吗?!结果马上就会出来的,你别太伤心了,得先把自己照顾好,才有力气去照顾爸呀……”
“嗯,走吧……”周宇欣说!
“好……”项默点头应道!
到了门口,周宇欣又停顿了一下,又用手擦了擦自己眼角欲出的泪滴,才慢慢地微笑走进去。
“志刚,小玲,你们还在呀?……”周宇欣对着彭小刚和彭小玲说;完了又把目光移到项耀天的身上问道:“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项耀天一副憔悴的面容,让周宇欣感到十分的怜惜。她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我们刚刚还说到婚礼的事情呢!都怪我自己的身体不争气,才会把好好的日走糟蹋着这样,还把婚礼给搞砸了,让你们因为我跟着来这个不吉利的地方,我真的是觉得很内疚……”项耀天自责的说!
“项叔,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婚什么时候都可以结,但身体是不能够耽误的。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把你自己的身体养好。您要是觉得对不起我们,就赶快好起来,我们还等着您为我们撑场面呢……”彭小玲安慰道。
“就是啊,身体才是本钱!你现在这样,就算他们结了婚也心也会不安的,心不安怎么会感到快乐呢?!只有把身体养好了,再高高兴兴的重办一场更盛大的也不迟啊……”彭志刚附和道!
“对呀,爸,你就尽管安心的养病吧,其它的事情您就不用操心了,全交给我们办就行了……”项默说!
你一言我一语,搞得项耀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微笑应对!他清楚自己的身体,也知道自己的病情状况他们肯定是知道了。纸始终包不住火,他们的安慰,只是心疼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周宇欣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了,她怕自己此刻话一出口,眼泪就会禁不住往外流。他不想在项耀天的面前表现出伤心的样子,也不想在他的面前呈现出自己柔弱的一面。她怕他伤心,怕她难过,也许是自己在她面前强势的样子,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习惯!她不想破坏他的这种习惯……
骨髓配型的检验报告出来了,周宇欣的伤口又向更深一处裂开。她的心就像沉入万丈深渊一样,无论怎么努力的仰头斜视,都望不到尽头!
检验报告单上显示,她和贺佳痕的骨髓配型均和项耀天的骨髓不相符,就连彭志刚和彭小玲的都一样,一点儿都不沾边。她拿着报告单去问医生,医生却告诉她这种结果很正常,虽然说亲属之间的骨髓配型符合的机率比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配型符合机率相对会高一些,不过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这种结果,其实很普遍!
最后的希望都没了,周宇欣瘫坐在地上,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世界那么大,到何时才能找到合适的骨髓呢?!
夜深了,所有的人也都回去了,周宇欣还在病房里忙来忙去,不让自己停留下来……
“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项耀天对着忙东忙西的周宇欣问道!
周宇欣没有停下来,而是边忙着手中的活边回应道:“我留下来照顾你呀,回去也是没事……”
“我挺好的,不用你照顾。况且都已经这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你都忙一天了,在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项耀天说道。
“我没事的,你休息你的吧,别管我了……”周宇欣说。
“可是你在这样,我怎么能安心的睡得着呀?……”项耀天说。
“怎么就不能安心了?!你睡你的,我不出声就是了……”周宇欣执着的说道。
“你突然变成这样我真的很不习惯,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你真的不用担心……”项耀天说。
周宇欣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着急的看着他说:“谁说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病都还没有完全治好,怎么会出院呢?……”
“我没事干吗还呆在医院里啊,况且我真的是不喜欢呆在医院这种地方。”项耀天逞强的说。
周宇欣急了,一本正经的说道:“耀天,我告诉你,我不允许你出院,不管如何,你都要给我安安分分的呆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项耀天看着周宇欣着急到发狂的样子,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说:“我相信你也一定知道了,像我这种情况,能多活一天已经算是个奇迹了,我真的不想浪费这个奇迹,把最后的时间留在医院里,等待着死亡慢慢接近,然后冷冰冰的死去……”
“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一定会有办法,你一定会没事的。医生不是也说了吗?!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进行骨髓移植手术,就有可能会痊愈的。”周宇欣伤心的说。
“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最清楚,就算是有合适的骨髓,成功的机率也不到百分之五十。我不想到时候不但徒劳无功,还冰冷的死在手术台上。”项耀天挣扎的说道。
“求求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好不好?!只要留在医院里好好的接受治疗,就会有机会的,我相信到时候一定会有奇迹发生,你会没事的。”周宇欣心痛的说。
“我真的不想傻傻的留在这样等待那么渺小的事情发生。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我只希望你不要太伤心,太为我难过了。人生苦短,谁没有这一遭呢?!所以要好好的保重自己……”项耀天说。
“不要说了,拜托你不要再说了。假如说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我真的也没有办法再继续苟且活下去了……”周宇欣终于忍不住,留着眼泪说。
项耀天急了,劝慰道:“你千万别说这么傻的话,就是连想也不要想,要是这样我死了也不会安心的。想想我们这么多年,虽然这其中也经历了不少摩擦,不过还不是都一起走过来了吗?!不管我最后的结局会怎样,我都希望你好好的,就算不为你自己,也应该为了我们的儿子项默,为了我好好的活下去啊……”
项耀天低沉着头继续说:“我现在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取得贺佳痕的原谅,这孩子这一生太苦了,都是我害了他,如今我这样了,真的很担心他以后还会继续受苦……”
周宇欣沉默了,没有说话。项耀天也看出了其中的原由,接着说道:“小欣……好久都没有这样叫你了,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这样叫你。尽管生疏,不过还是能找回当初的那种青涩的味道。”
“耀天,其实我……”
还没等周宇欣说完,项耀天就抢先说了,“我希望你能够原谅我,原谅一个做父亲的担心自己孩子的那种权利。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我的孩子,是我曾经对不起他,曾经害了他,才导致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这些年来他过得太苦了,加上他母亲去世,他一个人背负着所有的痛苦生存,经过岁月的磨砺,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从来都没有看见他笑过,看到的都是他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但我看得出来他骨子里依然还是存留着原有的善良,只是命运的逼迫让他无法表现出来而已,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我真的很担心他,担心自己走后,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自己悲催的世界里继续承受着痛苦,不愿意走出来,这样我死了也不会瞑目的……”
周宇欣看着项耀天忧伤的样子,不忍心的说道:“你放心吧!我答应你,不会再跟他闹什么冲突的。怎么说我也是他的长辈,而且曾经也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待他的……”
“真的吗?!你真的这么想吗?……”项耀天惊讶的问。
“嗯……真的,放心吧……”
“那真是太好了,我刚才还一直为这事担心呢,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开口,现在总算是可以放心了。谢谢你啊,小欣……”项耀天高兴的说。
“谢什么呀,我们夫妻一场,想想这么多年我都没有为你做过多少事,还总让你受我的气,想起来还感觉很对不起你呢。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周宇欣内疚的说。
“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而且夫妻之间如果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会长久呢,对吧……”项耀天说。
“嗯……你赶快休息吧,我出去一下……”周宇欣说完便转身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