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
连日来持续的高温天气,因为一场强降雨终于告一段落。大雨下了整整半夜,第二天人们外出时,整个世界仿佛被水洗过一般焕然一新。
这天结束上午的工作,将近中午时分,我按计划出了门,前往附近的汽车站。这次我的目的地是郊区一座名为“胜陵”的墓园。那也是王勃下葬的地方。几天以来我一直有个心愿,抽出时间到这个年轻人的墓前看一看。
地点是卢惠平告诉我的,为了单独出行,避免和王勃的亲属撞上,我特意选了这么个日子,王勃“头七”的第二天。
一路没费什么周折,在顺利倒过一班车后,大约下午的一点十分左右,我在公墓附近的车站下了车。在进入公墓前,特意到花店买了束白菊花,并向公墓管理员打听了墓碑的具体位置。
进入墓园,依照指示我很快便在层层叠叠的碑林中,找到了属于王勃的那一面。隔很远,就见墓碑的基座上摆满了昨天人们祭奠时留下的鲜花。
经过半宿的风雨吹打,鲜花依旧陈列整齐,这多少让我感到意外。等我俯身将手中的花束安放上去时,才发现这些花不久前经人整理过。因为在沾满水渍的花丛中,有一束鲜艳的彼岸花纤尘不染地摆放在花丛中央。
有人刚刚来过这。我默然想到。会是谁呢?让我感兴趣的是,他(她)为什么也选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
我忽然记起刚才在花店购花时,热忱的店主曾做过的一个介绍,彼岸花的寓意,代表着献花人对逝去恋人的一种缅怀。有了这个线索,我立刻想到一个人。
刘莎莎!
这个女孩多半和我一样,唯恐自己的到访被发现,所以故意改变了行程日期!一瞬间,她的这个细心举动让我心生一阵小小的感动。
我在墓碑前出了会儿神,看着石碑上的文字和照片,眼前又浮现起两年多前的那次会面场景。
十多分钟后,正当我打算结束拜访启程回返时,视线无意间落在了来时的路面上,一串模糊的泥鞋印由远及近迎面而来。我下意识的反应,便是扭头查看鞋印的去向,不出所料,鞋印只行进到我的脚下,并没延伸出去。
我欠身仔细观察,很明显,这是有人踩踏到昨晚大雨导致的泥泞路面而留下的。并且可以肯定,鞋印不属于我,因为我来时脚下的路面已被太阳烘干,根本不可能留下痕迹。
那无疑,鞋印是在我来之前形成的。而且很可能,就是彼岸花的主人!
可是一个高三毕业的女生,又怎么会穿一双四十二码大小的鞋子?且从鞋底的纹路看,这明明是双男式运动鞋!
莫非我刚才的推断有误,今早来访的不是刘莎莎,另有其人?这个想法让我疑云顿生。
我开始循着鞋印朝公墓的门口走去,边走便思考着这个问题。难道在整个事件中,还有一个我所不知的男生?这个大胆的推想委实荒诞绝伦。几经推敲,无论从哪方面讲都不大可能。
不知不觉中,我已来到公墓的门牌楼前,正要拾级而下时,忽记起了自己刚才光顾的那家花店。我注意到,那也是这里仅有的一家花店,自己或许应该去那里问个究竟。
带着这个想法,我加快了步伐。
可片刻后,就在我来到花店门前即将踏门而入时,一个全新的思路不期而至,使我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次我脑袋里浮现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表弟卢惠平!因为我忽然意识到,也许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可能了解事件的真相——就是他。
证据是前段时间里,表弟曾和我一样跟几位当事人有过密切接触,假如他仍对这位朋友之死关心,并对我对该事件的过度关注稍加留意的话,没理由不会从他们那里获得和我同样、甚至是更多的线索和迹象。
这个想法陡然将我带回到数日前那次和表弟谈及同性恋话题的情形,卢惠平当时的种种异常表现,换个角度理解,完全可以看作和我当时一样,是种茅塞顿开的反应。
两人唯一不同的是,我的伪装工作做的也许更好一些。
如此看来,我当初很可能误会他了……
可转念又想,自己眼下的这个推理又会不会是一厢情愿呢?我发现通过这次经历,我业已变得对所谓的事实真相越来越缺乏信心了。
我禁不住停下脚步,回望花店。旋即,又释然了。
我想无论这一切是不是如我所料,张喜的那番话说的很对,逝者已矣,何必再让他继续纠缠生者的生活?况且,不管彼岸花的敬献者是谁,我认不认识,都不妨碍我将美好而诚挚的祝福送给他……
##第二卷 冬季档案:镜子恐惧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