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从业早期接触的较为难忘的案例之一。案例之所以难忘,因为和一桩悬案有关。
一切还得从四年前说起。
2005年春天,我收到一位名叫李奇的高中同学的结婚请柬。由于此前我们已有将近九年的时间没见过面,上学时关系也一般,所以不免有些意外。
请柬是由我的高中同桌——高志祥代捎的。当时他正值外出公干,路经我所在的城市,特抽出半天时间来办理此事。这些年,我和高志祥一直过从甚密,关系不错,这在同学圈里也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因此,接到请柬的那刻,我疑惑之余不由猜测,李奇之所以选择让他捎信,可能别有意图。
对此,生性豁达的高志祥却不以为然,他接受李奇的解释,认为对方此举不过只是为将过去的老同学招到一起,大家聚聚。仅此而已。据说,为实现这个心愿,李奇还特意将婚宴分作两部分进行。在正式的婚庆两天后,也就是五月三日这天,单独在当地的一家酒楼设宴款待我们。此外,高志祥还故意提到几位已答应赴约的老同学的名字,以期博得我的响应。但无论对方怎么说吧,我对这次聚会始终提不起兴趣。
我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除去前面提到的我俩关系素来一般外,我还留意到,高志祥提及的那几位答应前往的同学,无一例外和李奇关系不错,因此,这样的一个活动在我看来,明显带有私人聚会性质。加之高志祥的解释也让我觉得,李奇的邀请我更多不过是出于客气,为照顾他的情面,所以我的去与不去意义也不大。
当然,道理虽是如此,但像这种事,直接拒绝总是有伤感情的,于是我决定找借口搪塞过去。
“可是,”等他讲完,我说,“我担心自己那天脱不开身。你也知道的,眼下我的诊所才开了一年,里里外外就我一个,各方面都需要打理……”
我的话倒也属实。面对这个托词,高志祥无话可说。眼见自己的努力即将白费,他失望地叹了口气。
我笑了,拍拍他的手安慰道:“这样吧,如果那天真的走不开,我会事先给你打个电话,也请你帮忙解释一下。礼金呢,你先帮我带去。来日方长,以后碰面的机会多呢!”
“但愿那天你能腾出时间,”高志祥拖长声音道,“以后像这样的机会,恐怕越来越少了。”
惋惜之情溢于言表,听得出是肺腑之言。这让我不免有点感动,回头想想自己开诊这一年来,所历经的种种挫折和不为人知的艰辛,再想想数百里外还有那么一拨人,不管是出于客套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吧,愿意跟自己分享生活中的幸福和快乐,总是件令人感到温馨的事。
何况,一直以来,我也并不像自己借口中讲的那样,忙得实在无法脱身。事实正好相反,这一年里因为诊所的推广力度不够,社会人群对心理咨询这项在国内尚属新鲜事物的认识不足,诊所在经营上长期处于门可罗雀的状态。许多时候,我不得不依靠给一些杂志报端撰写些小文章来贴补生活。
高志祥的这句话,让我之前的顾忌尽皆消散了,甚至还产生了些许的愧疚感,觉得自己真不该让他失望。为弥补这个遗憾,我转移了话题,询问起李奇的一些近况来。这招果然灵验,高志祥的脸色渐渐转晴,人也健谈起来。
通过他的介绍我才知道,李奇现在是名警察,从事这个工作也有些年头了。所属的刑警支队负责我家乡S市开发区一带的治安工作。因我们旧时的好几个同学(包括高志祥),这些年都在那里谋生计,李奇利用工作之便帮了他们不少的忙,因此提到李奇,高志祥的言语间充满了溢美之词。
按他的说法,李奇所在单位在当地堪称工作卓著、声名显赫。尤其是近些年,随着政府加大力度对开发区投资建设,社会上形形色色的流动人群涌向那里,这一方面促进了当地经济的蓬勃发展,也给社会治安带来了各种压力和挑战。李奇任职的刑警队,在打击各类刑事犯罪案件上屡建奇功,在当地树立了良好口碑。
高志祥兴之所至,还向我介绍了一些李奇曾参与破获的著名案例,让我惊讶的是,其中不乏数起我回老家时也有所耳闻,只不过,从没想到会和自己印象中的那位老实巴交、沉默寡言的高中同学联系在一起。高志祥的讲述显然比他刚才的动员工作还要奏效,不仅令我对其刮目相看,进而也有了一种和对方会面的冲动。
至少,接下来我得好好考虑一下,聚会那天去不去这个问题了。
也就在我和高志祥会面后的第三天,距请柬邀请的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星期,这天上午,我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开始我还以为是有人预约咨询,也没太在意,不想拿起话筒,没等我开口说话,另一端便大声做起了自我介绍:
“你好,是蓝一白吗?我是李奇!”
我拿着电话,愣住了。
“怎么,没想到吧?”对面的声音粗重、洪亮,呵呵笑着,像是老友重逢,亲切中略带着那么一点放肆。
我随即缓过神来。
“哦,你好你好,新婚快乐!”被他的笑声感染,我的心情也一片大好。
“谢谢啦。”李奇说,言归正题。“昨天志祥回来了,我们早上刚聊过,他提到了你们见面的情况……”
我马上明白他打电话的原因了。
“——希望你到时候能过来呀,别让一帮老同学都等着。”
“好的,我争取抽出时间。”
“那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记着,一定得来!”电话另一端叮咛道。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连我都感到不可思议。然后谈话进入垃圾时间,双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询问起对方这些年的生活情况来。
挂断电话,两天前收到请柬时的那个预感,又在我的脑海里出现了。我总觉得,李奇之所以一再对我发出邀请,肯定另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