憧憬着这五百万带来的后半生奢华享受,顾小文觉得坐个十年八年牢也值了。
于是很欣欣然地在协议书上签了字,签完字的那一刻,她突然有点后悔了,不是后悔要回去自首给林贝壳脱罪,而是后悔这钱要得太少了,早知道陆未如此爽快,还真该要个五千万,甚至更多,人的心一旦被渴望收买,是无法自拔的,顾小文就是堕落在这种金钱的欲壑里,并且越陷越深,简直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不是简直,是已经。
顾小文刚把协议收好,警车就已经赶到了,警察是根据陆未的手机定位找到这里来的。
当警察叔叔赶到我家的那一刻,我慌得差点崩溃,幸亏警察叔叔告诉我顾小文已经投案自首,并且证实了我在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参与了贩毒,理应无罪,自然,李冰也是无罪。我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如同压在身上的千吨重担突然被卸下一样。
被人冤枉陷害的那种感觉是糟糕的,但得到清白的那一刻是幸福的、开心的。在我的成长路上,我不幸认识了顾小文,但也有幸认识了陆未和陈佑珩,是他们俩将我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我平仰在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眼泪慢慢地往外涌,我没有去抹掉那些泪水,任其从我眼角处溢出,慢慢流向脑后,浸湿了整个枕头。
成长是需要代价的,也是需要保护的,当我们毫不设防地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好的坏的无时无刻不对我们的自身安全构成威胁。
而这一切的不幸,非但没有将我打垮,反而让我更加成熟,我想,这就是大人们常挂在嘴边的“成长”吧。
这个磨难过后,高二第二学期的期末考试也已经无限接近了,我并没有参加那一次的期末考试。
顾小文在半个月后被判了刑,五年有期徒刑。
那个暑假我放弃了所有的补习班,难得的一次完全将自己放松,说是放松,其实也无外乎呆在家里,整天没日没夜地回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实话,我挺怕去坐牢的,害怕得有时候做梦都会哭起来。
可能是落下了阴影的缘故,我没有任何心情走出家门。
倒是陈佑珩和陆未俩人经常来陪我说说话,老爸老妈并没有拒绝他们走进我家门,相反,还摆出一副热心肠招待他们,我知道,其实他们是想陆未和陈佑珩经常来开导开导我的。
纪白偶尔也会过来看看我,但我们之间甚至还说不上三句话。每次最后,纪白都是站起来腼腆地说:“贝壳,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每次,我都只嗯一声,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也就只有陈佑珩和陆未在的时候,我们还能经常说些开心的话。
有一次,我们突然谈起了顾小文。
我支着感激的眼神望着陆未问道:“那五百万真要给她么?”
“给什么啊?不给她又能怎么样?”陈佑珩在一边笑着喊了起来。
陆未微笑着不吭声。
“但陆未签了协议的。”我担心地望着陆未,五百万虽然对于陆家来说仅仅只是个小数目,可这钱一旦出去,我感觉自己就欠了陆未五百万巨款,那可不止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么简单,还隐含了一份情义,那数字已经够吓人的了,可那份情义将会让我感动一辈子,亏欠一辈子,甚至下下辈子都没法还清。
“不管她,现在赖账的人多了去了!”陈佑珩那副无赖的形象显露无遗。
我狐疑地望着陆未,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份答案。陆未不是那种耍无赖的人。“五年后,她出狱后会向法庭告陆未的。”我担忧着说道。
“告?拿什么告啊?”陆未突然开口冷冷说道。
“协议书啊!”我脱口而出。
“你的智商怎么变得和顾小文一样啦?”陆未敲着我的脑袋瓜笑着说道,“难道你不知道未成年人签的一切协议都不合法的吗?”
我惊讶得目瞪口呆,还真没想过有这事。
我突然大笑起来,“说到底,顾小文还是被你坑了?”
“什么叫被我坑了,那是她先坑的你。”陆未笑得很灿烂。
“我想她肯定会恨不得吃了你。”想象着顾小文那副气愤、无奈、失落的表情,我忍不住乐了起来。
“就像你恨她一样吗?”陆未微笑着说道。
说实话,我当时确实很恨她,恨不得杀了她千百回,挖她的心、剥她的皮、抽她的筋、割她的肉,可此刻,我突然有点同情她。
本是一个家庭宽裕的家庭,横遭金融危机,顷刻间,倾家荡产,家破人散,整个社会抛弃了顾长德,也剥夺了顾小文的一切依靠。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生活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是很可怜的,更可怜的是贪慕荣华富贵的顾小文,本想依靠自己的努力赚钱,却又误入歧途,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落得如此凄凉的地步。
最为可怜的是,梦想着出狱后拿到五百万巨款,不想那仅仅只是一场梦,临进了监狱,还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一无所有。
我凝望着窗外那一片蓝蓝的天,轻轻地叹了口气,谁又能想象到五年后的顾小文会是什么样子。
但愿五年之后,她能重新做人。
不知不觉,高三上学期已经拉开了帷幕,大家都在为一年后的高考做最后的准备。
在高考这种浓重的气场中,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早已经淡忘了澄景文科实验班林贝壳的故事。
我踏进教室那一刻,就已经打算将自己全身心埋没在这紧张的复习中。
如果不是一个意外电话的提醒,我差点忘记了我之前所获得的荣誉——全国新概念作文竞赛一等奖。
这个电话来得相当的及时,它唤起了我的信心和勇气,给了我起步的动力和能量。
这是上海一家出版公司的来电,对方很诚挚地邀请我出一本书,关于中学生成长的故事。
约稿?我大喜过望,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居然有出版社向我约稿。
这次,我并没有将这种惊喜溢于言外,而是默默地将它收藏在心底。虽然距离高考只有一年不到的时间了,但我还是发誓一定要在百忙之中抽出哪怕一点点时间来完成约稿的任务。
受这份兴奋的促使,我在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就向出版社上交了书稿大纲。
更让我兴奋的是,我的书稿大纲居然一次性通过了出版社的审核。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了一种当作家的梦想,那种梦想让我充满了热情和动力,迸发了我身上所有的潜能。
这种潜能迸发出来的效果就是即使看着成吨的试卷题库,我也依然满面春风微笑着去思考。因为上学期落了不少课的缘故,这让我比班里任何一个同学都要把头埋得更低,以便追上老师的复习进度,为了顺利抢占横渡独木桥——高考的制高点,这是必须的。
和绝大都数同学一样,本该午睡的时间,我依然埋头苦读,背政治,看历史,做数学,每时每刻,脑海里蹦出来的都是一道道题以及它的解法。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在平静的复习湖面下,暗流涌动着一番学习之外的竞争,那就是学校保荐。因为缺少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我已经在保荐的条件之外,失去保荐资格,不过这也让我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到复习当中,而不必困扰着校里校外的关系竞争。
在这份保荐名额当中,不是成绩好就能拿出来说事的,当然,这是首选,但还更要得到学校老师及校领导的评语推荐,在成绩已经不可更改的前提下,这层评语保荐显得尤为重要,甚至是关键的一票。
在保荐的这部分候选人当中,不乏利用自身家庭优势争取到了自己理想的大学,比如,正坐在我后边看着漫画的李冰同学。其实,他的成绩也算不上优秀,在文科实验班也就徘徊在三十名上下,上一本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要上名牌,恐怕很悬很悬。
但上一本不是他爸爸妈妈的目标,在他妈妈的眼里,李冰要不上全国排名前三名的大学,那就算是落榜了,如果不是自己舍不得孩子离得太远,她甚至会将李冰远送美国常青藤院校深造。
是的,出生在这种家庭背景下的李冰,根本不用考虑什么因素,一切都已经被安排好了。这不,现在学校的保荐名单里面已经很清楚地印上了“李冰”的名字,至于什么大学,他只告诉我在北京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