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这厢刚刚漱口完毕,还未端起茶盏来,便有小丫头掀帘子来回道:“太太,薛太太和宝姑娘来看望太太了。”王夫人连声让快请进来。
薛姨妈进来,一眼看见王夫人憔悴模样,眼中便滚下泪来,口里却只道:“这下好了,姐姐总算是回来了。”一行说,一行上前拉住了王夫人伸过来的手,随着王夫人在暖炕上坐定。另有宝钗在下面也给王夫人行礼,王夫人也让人扶起来。小丫头上了茶来,三人这才做下说话。
“妈妈,快别哭了,姨娘回来是天大的喜事,咱们悬了这么久的心总算是能放下了,怎么妈妈反倒哭个不住,这不是让姨娘伤心吗?”宝钗看她姐俩个相对掉泪,忙拿了话来开解。
薛姨妈忙忙拭泪,道:“我儿说的对,只是我一想起你姨娘在那监中受罪,咱们在家中又使不上半点力气,我就忍不住地伤心啊!你姨娘自出生来就锦衣玉食,不说比那金枝玉叶,那也是被你外祖捧在手心里的,何尝受过这般苦楚,这一番竟是……竟是……”一时说不下去,又滚下泪来。
“罢了,你也别伤心了,以前的事情还提它作甚,这做了人家的媳妇,还不是任由人家捏圆戳扁的,哪里还像做女孩儿时任性自在。我这番竟是谁也不怨,只怪那姓林的丫头心肠太过歹毒,如此算计于我。我真真瞎了眼睛,这么多年竟然就养了这么一匹白眼狼。”
“说来也是,贾家好歹对她教养一场,姐姐好歹还是她的舅母,没想到她竟然不念一丝的情分。不过也总算是老天有眼啊,忘恩负义的人终究得不着什么好下场,还是姐姐有福气,虽说也遭了不少罪,毕竟的以后的好日子也还长着的,等宫里娘娘复了宠,再添上一个小皇子,看谁还敢动姐姐?”薛姨妈的一番话立时说的王夫人眉开眼笑起来,如今,贾母和贾政已然对她不再如当日看重,她所能依仗的也不过是宫里的元妃罢了。
宝钗在一旁听着,低了头,不觉挑起嘴角,含了一丝淡淡浅笑。至如今姨娘也没有觉得自己有一丝的错处,只说林妹妹算计太过,不顾情分,殊不知究竟是谁在处处算计的,这又是何种的情分。母亲一味逢迎亲近,这样的人真的能帮她们吗?只怕没有共同的利益再是不能的。也罢,不过是逢场作戏,如今不知道太子意思,还要靠着宫里的娘娘谋个进身之计,说不得也要做出亲近之意了。思及此处,宝钗便笑着起身道:“妈妈别只顾着说话,姨娘如今虽说是回来了,但在那种地方,身体想来亏损了不少,很该好好保养一番的,咱们库房里有两支快要成形的老山参,前儿又听哥哥说起铺子里得了不少上好的血燕,很该给姨妈送些来补养身体。”
“还是钗儿想的周到,我竟是只顾着急来看姐姐,连这茬儿都忘记了的,如此快快地着个小丫头回去说与你哥哥,让他把那血燕还剩余多少都带了回来,并那两株老参一并包了送来。”
听薛姨妈如此说,宝钗忙笑着起身:“那小丫头如何让人放心,还是女儿亲自去了。妈妈与姨娘在此说话即是。”待得薛姨妈点头称是,方带了莺儿自离去了。这里王夫人薛姨妈两人絮絮叨叨,不过仍说些林丫头如何可恨、日后如何的话,等宝钗送了那人参和血燕窝时,因见王夫人微露倦意,便不再打扰,虽和宝钗告辞去了。
却说王夫人回至自己卧房,却见箱笼妆奁俱是动过的,忙忙打发丫头婆子出去了自行检视,方发现原来自己所蓄之私房银两首饰一概不见。想到纵然自己失势,下人们却也再不敢如此的,自是贾政收去了,由不得心下暗生恨意,只是却又无法,只能暗暗忍了,盘算以后看能有何进益。
如是贾政不来她房中,贾母亦免去了她晨昏定省、饭前服侍,是以王夫人这些日子倒果真休养了个十足十,其间,元春又派人送来了皇后及自己赐的补品,赵、周二位姨娘、熙凤、李纨,宝玉与迎探惜三姐妹也都来探望请安,这让王夫人自以为找回了面子,恍惚忘记了监中那段日子,仍旧地摆起当家太太的谱来。
却说这一日到了进宫例见的日子,王夫人被褫夺了封诰,本不能去的,只是元春令宫人来说,皇后恩典,让王夫人也进宫去的。是以两人早早穿戴整齐,上轿进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