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盟随处可见三两铁甲妖兵,手持利器,四下搜捕。
燕城雪躲在墙角处,捂住流血的伤口,心底直呼大意,竟不知若无私下里还豢养了这样一群铁骑。如今云桑未归,花非泽坐视不理,怕是要栽了。忽而,口鼻被人捂住,燕城雪正要反抗,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语:"跟我来。"
......
杂草丛生的院门内别有洞天,陈设井然一如从前。
看着眼前一袭白色偃师装的故人,燕城雪心中百味杂陈:"小师。"
经年不见,师云河跟从前并无二样,依旧是宽肩窄腰,剑眉星目。他扶了扶左眼前半月形的镜架,笑道:"看来,为了成为一名好的猎妖师,你还真把自己变成了妖。"
当年得知师云河有一颗机关心,燕城雪感悟自身为偃术者方为真正偃师,反被他调侃。不想而今,一语成谶。
燕城雪苦笑摇头:"为人为妖,我都很失败。"
"若是守成,你是不二人选。但如今人、妖两族水火不容,小雪花你啊,心就不够狠了。"师云河取来药箱替她包扎伤口,"贪心的人,反而什么都得不到哦!"
"我并不是想护两头,我只是希望,两族能够修好。"
"哈,小雪花你比我想的还要贪心啊。不过呢,我喜欢贪心的人。"包扎完毕,师云河走到院角被黑布覆盖的物什旁,"比起妖,你果然更适合当猎妖师。和北堂知远一起,两个成为猎妖师的妖,也挺有意思的。"
"我不会丢下妖盟不管的。若无不容异族,花非泽一心想报仇。他们会毁了妖盟的。"
"不是还有我在吗?我既然答应了神姬,就一定会替她守住妖盟。"
"凭你一人?"
"我记得,当年你的弟弟曾夸我,"不说道行灵术,单是偃术机关便可以一敌万"。想来我是不能辜负这样的夸赞的。况且而今,我还有这个。"师云河掀开了黑布。
黑布之下,是一个长约二丈的铁筒,内里为空,尾部有引。
"铁将军?"燕城雪惊讶,"你居然做出来了?"
"多亏你的图纸。"师云河拍了拍筒身,"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惧怕火。小雪花,你可给了我一个战无不胜的法宝啊。"
燕城雪怔然看了他一眼,犹豫道:"其实,这图纸我也只是偶然在古书册中看到的,并没有谁真正做出来过。"
"凡间的那些炼丹师,怎么和我比?"微笑着扣指,灵光漫天,笼罩住整个妖盟,机括启动之声不绝于耳。
"法自术起,机由心生。这才是真正的机关术。"燕城雪看着头顶漫漫灵光,不由叹服。
"嘀咕什么呢,还不快带着你想带的人离开。"顿了顿,师云河又道,"离开了就不要再回来了。我相信,他会愿意放下这里的一切的。"
小梵的一切都在三宗,当然不会再回这里,更谈不上什么放下不放下了。燕城雪也不多作解释,摇了摇头出了门。
那一晚,是妖盟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内部换血。姬主不知所踪,连带祭司和月少姬也不知去向,巫真师云河以机关术和铁将军力挑若无铁骑大军,以一人之力改朝换代。火光冲天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女子潜入长生殿,带走了若无近来最为宠爱的男伶。
妖盟那样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三宗,但敌意不明的情况之下,不可妄动。三宗聚于子竹雅轩,遥看妖盟方向火光冲天,以不变应万变。北堂知远更是悠闲地叫人布了茶水点心,叫了燕城风、贺兰梦来看热闹。
子时过半,月上中天。晚风吹得周遭竹影摇晃,簌簌作响。
燕城风等得不耐烦了:"姐夫,妖盟内乱,正是我们进攻的最佳时机。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
"再等等。"不得不说,比之从前,北堂知远更显沉稳,就算事关燕城雪,他也绝不会乱了分寸。
燕城风不甘心地鼓了鼓腮帮子:"事到如今,你还相信她吗?"
"她是我的妻子,我当然信。"北堂知远说着,目光一凝,"嗯?"
远远的,似有两人搀扶着走来。而竹林结界竟没有启动。如今妖盟内乱,不可不防。燕城风的手按在了黄泉杀上,却被北堂知远一把按住。
"哥哥!"贺兰梦惊然起身,却是一个趔趄,幸得被佐决一把揽住。
由远及近的两人渐渐清晰,燕城雪身上血迹斑驳,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贺兰梵憔悴苍白,已彻底昏迷,无力地倚靠在她身上。
"贺兰梵!"燕城风飞奔过去,一把扶住他,嗫嚅了半天才别扭地开口唤道,"雪姐姐。"
北堂知远也朝她走来,缓缓的,一步步踏得极稳极重。
燕城雪顾不得拭去嘴角血迹,急忙道:"小梵受伤了,你们快去请医士......"话还没说完,已被紧紧抱住。
北堂知远抱着她,分分用力:"阿雪,阿雪!"
这个男子,不苟言笑,在她离开之后一力挑起三宗的重担。可是,担心她此去不回,担心她受苦受累......他的担心无人共说,胜过她在妖盟阴谋诡谲千倍万倍。轻轻揽住他的腰身,燕城雪在他耳边低语:"我回来了,阿知。"
"少宗大人!"她回来,佐决激动不已,"属下先带贺兰宗主去请医士。"说着颔首行礼,和贺兰梦搀扶着贺兰梵离去。燕城风一颗心也全挂在贺兰梵身上,连忙匆匆跟着走了。
燕城雪远远看着:"佐决和小梦......"
"如你所愿。"北堂知远细细端详着她,"你这一身血迹,快回房让我看看,你身上到底有多少伤......"说话间看到她颈侧妖印,他一怔。
燕城雪将高高的衣领又往上拉了拉,沮丧地低垂着脑袋:"阿知是嫌弃我了?"
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北堂知远笑了:"傻瓜!"
......
翌日天明,又是难得的冬日艳阳。
换回久违的白衣,仿佛卸下心头紧扣的枷锁,燕城雪长长吁了一口气。
一件披风落在肩头,北堂知远从她身后轻揽住她:"怎么不多睡会儿?"
"难得好天气,想和你一起晒晒太阳,不好吗?"燕城雪转过身来。
"少宗大人。"门外响起轻叩门声,是佐决。
燕城雪打开门:"这么早,什么事?"
"梦儿怕你们担心贺兰宗主,要我过来告诉一声。贺兰宗主性命无虞,只是......"
北堂知远走了过来微拧了眉:"少见你说话吞吐,怎么了?"
"只不过,贺兰宗主他......被侵犯过了。"
"什么?"北堂知远脑子没转过弯来。
"若无竟然,真的对小梵下手了!"燕城雪自责地咬住下唇。
"!!!"北堂知远心下震惊,握住了她的手,"我们去看看贺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