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郝思嘉嘴上这么说,却没有拒绝傅盛朗的好意。
她水眸一眨,记起萧绘,“今天不是周末吗?阿姨人呢?”
被问到烦心事,傅盛朗露出不得已的苦笑,“早上陪着你忙,都忘了说。傅洁滢心血来潮说要去买台钢琴,老太太担心她一个人被人骗,就跟着去了。”
路过两人身旁,顺耳听到这句话的陆敏莉翻了个白眼,然后跑去跟景立风吐槽,“那个傅洁滢也太过分了!”
嘴里含着清口片的景立风不明所以,“傅洁滢是谁?”
“诶呀!是朗哥他姐姐。那女人一直都跟嘉嘉八字不合。”陆敏莉一逢八卦就精神抖擞,眉飞色舞,“从第一次见面就对我们嘉嘉冷嘲热讽的,这回摆高架子不来!”
景立风一见到陆敏莉那副婆婆看媳妇的嘴脸就忍俊不禁,他绅士地替陆敏莉理正了有些偏掉的胸针,眉眼里的温和善意都被旁人看作是绵绵爱意。
“嘉嘉都不生气,你跟着生什么气?你别这么蠢好吗?”
事实就如景立风所说,郝思嘉还如一开始那样,根本没有把傅洁滢不赏光的举动往心上去。
“那我下午能去楼上看看么?”郝思嘉只是觉得王子扬那小鬼头不来有点可惜,“一会儿忙完我就跟敏莉他们一起回去。下午我还要赶回画室给孩子们上课。”
“一人兼任三职,你忙得过来吗?”傅盛朗看不下去,半开玩笑地板起脸,正色道,“难道怀疑我养不起家?”
郝思嘉被这话噎住,一时间找不到话回他。
“好啦,我又不会像张昊辰那样把太太当金丝雀养。你喜欢做什么,只管去做,我永远都陪着你。”傅盛朗紧握着郝思嘉的手掌,传递阵阵温暖气息。
这时,一位记者突然伸手指了指工作室的高墙。
“立夏先生,那面墙上被蒙起来的作品是什么啊?”
“对啊对啊,刚刚进来就看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作,神秘兮兮的。”
莫名被人夸赞,让郝思嘉脸侧染上绯红。
傅盛朗还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所以见到郝思嘉不淡定的神情时,他更感奇怪。
“这是我们工作室的镇场之宝!”立夏用拗口的普通话激动而欢愉地介绍着,“下面就由我来为大家揭晓这个大谜底吧!”
伴随着亚麻色画布的拉下,一幅以蓝黄为主调的油画便赫然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哗……”
有人低声惊呼,与此同时还有记者按下相机快门的咔嚓咔嚓声。
林雪阳越过人潮走到傅盛朗身旁,颇有深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夫妇真是花式秀恩爱啊。”
“你也可以秀啊。”傅盛朗放眼扫视全场,想捕捉贝璃的影子,却被林雪阳再次拍拍肩阻止了。
“不用找了,她肯定回公司写专题去了。”
专题?
郝思嘉略感讶异,她以为这个工作室充其量能让人写出一个版的内容。
这种惊叹的心情一直保持到她离开庆典,坐到傅盛朗的车上。
“林雪阳那是客套话,你还真听进去了?”傅盛朗掩不住笑意。
也是啊,像林雪阳那种习惯了混各种场面的人,说话本来就很好听。
郝思嘉微微松了口气。
一同返回老区大院的只有郝思嘉、傅盛朗和景立风。陆敏莉被立夏邀请,留在仲夏工作室义务帮忙。而郝思嘉仗着画室要景立风帮忙的借口,把最爱当电灯泡的男闺蜜绑在了自己身旁。
回到三楼的家里,郝思嘉刚想换上陆敏莉的睡衣好好午休一下,养足精神,更好地给孩子们上课。
谁想到刚碰到枕头,傅盛朗就一个电话打来,拜托她上楼一趟。
还没进傅家门,郝思嘉就听见里面大人小孩争吵的声音。
郝思嘉毫无迟疑地迈步敲门。
“傅盛朗!”傅洁滢见到郝思嘉的到来,第一反应就是吼自家弟弟。
傅盛朗坦然淡定,“在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上,我觉得可以听听嘉嘉的意见。”
教育问题?
郝思嘉顶着一头雾水,不经意间瞥见了客厅里新摆上的黑色立式钢琴。琴上盖着酒红色的绒毯,显得高贵精致典雅。
速度还真快,说买就买回来了。
“好啊,那就听听弟妹的意见咯。”傅洁滢的笑容有点假有点僵,但她终于是收起了不近人情的冰冷。
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平静如常的萧老太太,阳台边缘站着拧巴着一张脸、气鼓鼓的王子扬。
郝思嘉猜到七分,但不敢妄加推测。她收回目光看向傅盛朗,“你持什么意见?”
“既然王子扬对学钢琴没兴趣,就不要强迫他。兴趣是一点点培养的,不是逼出来的。”傅盛朗还真是有问题必答,边答边把事情的大概也说了出来。
郝思嘉没有再看任何人,她走到钢琴旁,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琴凳一角。
“很贵吧?”
又不是请你来参观钢琴的!
傅洁滢心头冷笑。
郝思嘉的指尖慢慢抚过钢琴琴盖,“我以前特别想弹钢琴,但是我妈说我天生是画画的手,你说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在跟谁说话?
傅洁滢生出一股喧宾夺主的不满。
王子扬仍然站在阳台边缘不挪步,好像打算一辈子钉死在那。可他很清楚郝思嘉是在跟他说话,努努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然后我就很讨厌画画,特别烦画那些枯燥的线条。每天跟铅笔和橡皮擦打交道,脏兮兮,有什么好?”郝思嘉也努努嘴,一脸的稚气。
“画画就是挺好的!”王子扬终于憋不住喊了一句。
在郝思嘉到来之前,王子扬跟傅洁滢就“周末下午到底该画画还是学琴”的事情进行了一番没有逻辑的情感辩论,但双方各执己见,谁也没有取得优势。
本来王子扬一心以为请来的救兵会帮自己说话,结果却是这么让人跌破眼镜。
“我现在也觉得画画挺好的。”郝思嘉点点头认同王子扬的观点,“我觉得很多东西不能想得太片面了。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有很多面,并不是A好,B就不好。最好的结果,是A和B都好。”
傅洁滢又暗暗冷笑一声,敢情是来当和事佬了。
“反正我觉得多学一门特长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要是担心安排不好时间,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安排一下咯。”
说完,郝思嘉冲王子扬挤挤眉,“你怎么看?”
“我考虑一下!”
王子扬松懈了咬紧牙关的紧张和火气,变得有点小大人气质,一对弯眉紧锁于鼻梁上方,着实在认真思考郝思嘉的提议。
傅洁滢母子之间的危机又被郝思嘉几句话暂时控制住。
对此,傅洁滢心里存有质疑和不屑。
“她那叫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让子扬学那么多,那能学精吗?学得这么杂,时间都被瓜分了,结果到头来肯定什么都抓不住!”
萧绘用叉子叉住一小块苹果,送进嘴里,细嚼慢咽,对傅洁滢的怨言充耳不闻。
“妈,你这是什么态度?不说话也给她助威吗?”
萧绘蹙眉,“我说你啊,就是敏感多心。我吃块苹果也是给她助威啦?”
“你不说话,就说明你不认同我的话!那你默认她的提议就是好的,合理的。这怎么行?”傅洁滢气得单手叉腰。
“呵呵呵。”萧老太太缓缓笑,“你这纯粹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要是你觉得她的提议不合适,你可以提嘛,怎么跑来我面前马后炮?”
傅洁滢被噎得停顿了几秒,而后更加急恼,“当时那情况我能说吗?王子扬只听她的,不听我的,我说话还有效果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王子扬为什么听她的不听你的?”萧老太太放下手里的银叉,徐徐道来,“是因为她对王子扬千依百顺吗?没有呀,她一上来就跟王子扬唱反调呢。”
她那是欲擒故纵!
傅洁滢还是不屑。
“但是她又能峰回路转,自圆其说,最后还把决定权交给了王子扬。”
她诡言善辩,巧舌如簧,心机深重!
傅洁滢仍旧能够反驳出一大堆。
萧绘的指腹抚摸着叉柄上突起的花纹,唇边露出和蔼的笑,“其实,她用的是什么套路,我们都能看穿,子扬那个小机灵,也能看穿。所以她也不算使了什么很厉害的招数。”
“你没发现吗?她使用的最关键的方法是,坦诚地交流,平等地沟通。而不是像我们一样,站在长辈的角度上,用‘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这种理由来要挟和强迫孩子。”
萧绘抬头看女儿,笑容可以融化一切刀光剑影,尽是宽容宠爱,“试图跟孩子们讲道理,这是我们都没有试过的方式。要不,你下次试试?说不定呀,你就能和你儿子好好相处,不用再让舅妈来帮忙了。”
正在下楼的王子扬和郝思嘉齐声打了个喷嚏。
走在后边的傅盛朗分别给他们两人递纸巾,边递边叹气,“唉,怎么没有人惦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