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上头来都见不到徐可几面的郝思嘉,基本没有机会喊“妈”。
难得和徐可聊上几句时,为了活跃气氛,郝思嘉会变着法儿哄徐可开心,于是称呼她为“伟大的徐设计师”或者“VircoTsui”,而不是本应该喊的“妈”。
所以,对于母亲的叫法,郝思嘉比不得其他人那么熟悉。
然而,她却在刚才一时心急的情况下,以一个未过门媳妇的身份,这样喊了萧绘。
老太太愣了愣,立马眉开眼笑。
正在给郝思嘉做宵夜的傅盛朗敏锐地感应到什么异动,从厨房走来。
郝思嘉只感觉所有的人事景都在脑海里变成了慢动作,一帧一帧,卡得人头昏。
怎么这么奇怪……
奇怪的当然不是现实世界,只是郝思嘉越来越混乱不堪的思绪。
外婆说得没有错,着急的时候,不能说话。
可即便现在想起了外婆曾经千叮咛万嘱咐的教诲,也无济于事。米已成粥,说出去的话跟时光一样不可收回。
“我先回去了。”郝思嘉拔腿就要走。
“跑什么?”不明真相的傅盛朗伸手要捉她的手肘,不过晚了一步,被郝思嘉顺利脱逃。
顺带关上傅家大门后,郝思嘉不镇定地大吸了几口气,然后才匆匆掏钥匙往家跑。
“妈,你们聊什么了啊?”傅盛朗满头雾水,“我还在给她做着宵夜呢,她人怎么就回去了?”
萧老太太神气十足地扬眉走开,“你继续做你的宵夜呗。做好了趁热给人家送去。”
蹑手蹑脚回到家里的郝思嘉,第一时间先去看了看陆敏莉的情况。
她依旧保持着郝思嘉出门前见到的那个睡姿,睡相乖巧安静,眼眉里未染上半点愁色。
太阳每天照常升起,可是等她醒来之后,还能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经常开怀大笑吗。如果要恢复如初,这中间还不知道需要经过多长时间。
猜不出结果的事,多想也无益。
郝思嘉从卧室走到画室,习惯性地拿起笔信手作画。
很快,纸上出现了一只跃上窗台的花猫,它慵懒自如,毫无畏惧。
郝思嘉停下笔,端详着画纸,良久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座椅旁的手机微微震动,郝思嘉拿起来看,才知道傅盛朗做好了宵夜,已经站在她家门口。
还没开门,淡淡的醋香就穿过门缝飘进屋里,登时令人食欲高涨。
“晚饭的时候你尽顾着看敏莉去了,也没吃什么,现在饿了吧?”傅盛朗说话的同时,已经把精制的宵夜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好,并推给郝思嘉一个干净的餐具盒。
“不用谢我,赶紧吃。”说完,傅盛朗也从餐具盒里取出一双筷子,坐在郝思嘉对面准备开吃。
郝思嘉愣了愣,看着傅盛朗不说话。
傅盛朗先夹一筷子泡菜鸡丝送进口里,品尝完了发现郝思嘉还没有动筷的意思,“怎么?难道你想一个人独吞我辛辛苦苦做的宵夜吗?”
才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会陪我吃!
郝思嘉心里呐喊,口头却莫名开出玩笑,“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在饭菜里下毒。”
“小宠物开始长心眼了?好事啊。”傅盛朗谈笑风生,下一秒突然脸色骤变,仿佛如临大敌。
郝思嘉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他想起什么急事,紧张之下,身体猝然前倾,关心之情尽显于细节间。
谁想到,她只听见傅盛朗煞有介事地捂着肚子,佯装不适地说了声,“菜里有毒!”
傻不傻……
吃完宵夜,郝思嘉坚持不让傅盛朗带走餐具,说是要留下来给她洗。
傅盛朗笑看她,表示不信,“吃宵夜你不先动筷子,是怕我下毒。现在你不让我洗碗,莫非是担心我洗得不干净?”
哪有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
郝思嘉忍不住腹诽。
“你这么勤劳,那我就不跟你抢了,你带回去吧。”郝思嘉摊摊手,一派“慷慨大方”。
傅盛朗收好食盒,抬腕看表,时间也已经不早。
郝思嘉送他到玄关,再见两个字已经在嘴边随时待命,结果傅盛朗突然停下脚步,回转过身,疑惑又不甘地苦笑道,“你觉不觉得我们像一对牧师子女在谈恋爱?”
牧师子女?
郝思嘉费力地判断着傅盛朗话语背后的准确意思。
不容郝思嘉猜透,他已经抬起手臂,掌心穿过郝思嘉侧脸边自然卷的垂发,绕到她的后颈,而后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捧起来。
傅盛朗的吻绵软却毫无间隙,让夹杂着蝉鸣的夏夜渐渐变得安静,仿佛方圆百里无声无人。
可环境越安静,对比之下,空气就显得愈发燥热。
被拥入傅盛朗怀里的郝思嘉,能清晰听见他的呼吸,感受到对方鼻息间的气流拂过面部绒毛的轻微触动。
曾经看过的、画过的壁咚画面如同一个电影精华镜头集锦,五光十色地快速在郝思嘉脑中闪现。
以至于她差点被傅盛朗的吻和自己想象出的花样画面逼得窒息。
不要逃避,不论遇到什么难事,只要去正视,就不会太可怕。
外婆的话……
郝思嘉羞得脸红,这时候想起外婆的话怎么都不太合适吧!
思绪越来越乱,郝思嘉恼了,她想关掉脑中嗡嗡闹闹的杂音,从而冷静睿智地判断出自己应该给出的反应!
去吻他啊。
一个清晰的声音拨开重云,跳到郝思嘉内心舞台的中央。
你爱他,你信任他,你收下他的戒指,即将准备嫁给他了,难道不敢吻他?
咚。
傅盛朗猝不及防地被推靠到了门边,后背顶门直立。
门不满地发出了一声闷响。
原来壁咚就是这样的。
郝思嘉嘴边闪过一抹恶作剧成功的笑。
壁咚这个动作让她暂时从傅盛朗的吻中脱离,不过她仍被傅盛朗的手臂所环抱。
她撩起眼皮,在几厘米之差的距离里和傅盛朗深邃的黑目对视。
他的眼睛里竟然藏了整个宇宙。
这样的男人啊……
盘旋的思绪就此被剪断清空,郝思嘉踮起脚尖,攀住傅盛朗的肩膀,献上充满少女气息又偏向狂热的回礼。
经过这晚的亲密动作之后,郝思嘉总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温度起码比原来高了0.5度,而且热力持续不减,恍惚间有低烧的错觉。
郝思嘉起床后就立即量了体温,仪器上显示温度在正常范围内,她又羞恼又好笑地偷偷自嘲一笑,然后尝试摇醒睡了整整一晚的陆敏莉。
“大小姐,太阳晒屁股了。”
迷迷糊糊的陆敏莉赖着不肯动,口里咕哝几声也完全听不清楚。
郝思嘉只以为是酩酊大醉的后遗症,于是先起床洗漱。
等她收拾好一切,甚至还从前来送早餐的“饲养员”手上接过餐盒放好了,却发现陆敏莉还睡着不动,终于忍不住要叫她起床。
“起床啦起床啦,吃完早餐再睡。”郝思嘉冲好三杯抹茶粉,从厨房一一端出。
就在她刚放稳最后一个杯子时,忽而听见房间里传来陆敏莉有些异常——甚至带着莫名邪气的一声呼喊。
“嘉嘉!”
郝思嘉迈步就往房间去,傅盛朗顾不得多想,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定在房间门口,静看着双手撑在梳妆台前照镜子的陆敏莉。
陆敏莉的脸色有些发白,但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直到她慢慢地转过身——
只见一双血色透红的眼睛。纯净的眼白已经无可寻觅,陆敏莉仿佛变身成郝思嘉画笔下的吸血鬼女爵士。
“敏莉!”
郝思嘉的生命里又多了一个手忙脚乱的上午。
在傅盛朗的建议下,他们驱车来到了位于东江沿岸的军区医院。
因为傅盛朗大学好友圈当中的江穆恩就是这所医院的神经外科主治医师。
即便有熟人在,傅盛朗也没有动过半点要走后门的念头,毕竟他跟江穆恩也算是半个发小,父母辈认识多年,以前生长在一个大院里,对方有多“大公无私”,经过这些年的种种大小事,他可是彻底领教过的。
“你先陪敏莉挂神经外科的急诊,我去打个电话看看他那边有没有空。”
“嗯。”
等郝思嘉这边手续办齐,傅盛朗和一身白大褂的江穆恩也刚好一齐出现。
由于怕引起其他病患及家属的恐慌,陆敏莉一直戴着太阳眼镜遮挡。现在见到医生,才不得不摘下。
见惯各类病例的江穆恩,并没有像郝思嘉初见陆敏莉的红眼时那么慌张。不过不慌张是一回事,他表情始终没有出现过什么波澜,却让郝思嘉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个疙瘩。
不是说人以群分?怎么傅盛朗会有一个冰山脸的朋友?而这个冰山脸还是天天要和各种心灵得脆弱不堪一击的病患打交道的白衣天使!?
“病人跟我来。”
这是郝思嘉听到江穆恩说的第一句话,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干脆连他人都见不到了。
“他这个主治医生,真的是一步步晋升上去的?”郝思嘉扭头询问傅盛朗,话语里尽是不信任。
傅盛朗牵过她的手,柔声耐心地解释说明,“他人不热,但职业道德高尚,医术也相当过硬。”
见郝思嘉还是绷着脸,他忍不住笑侃,“就算不信他,你总该信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