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复又谈论了一些文学经典,方恒看得书比较多,倒也对答如流,深得王重效称赞,甚至王重效都有心纳他为幕僚。
这幕僚与客卿相比,更是器重几分。方恒却是摇头拒绝,对他而言,现在最为关键的是参悟出三升图秘密,一朝登仙,逍遥天地,岂是凡尘俗事能阻挠的。
王重效见方恒不愿,暗道可惜。
转眼黄昏日落,夜晚降临,王重效便安排了一处上房,让方恒住在府邸中。
......
太傅府。
灯烛摇曳,明光四照,后院一座小屋中,正端坐着一个看书的背影,此人腰脊直挺,身形高大,气度浩然,在他的身前长跪着一名黑衣男子,这黑衣男子一只手臂包着纱布,殷红血迹斑驳可见。
“属下失败了,请老爷责罚。”黑衣男子跪地叩首,目光中尽是坚决。
“跟我说说,究竟是什么情况?”那道身影将书平放桌前,徐徐转身,模样冷峻,声音沉静。此人正是陈太傅。
“回老爷......”黑衣男子一五一十地道出,说到另有一名黑衣人潜伏时,陈太傅脸色陡变,道:“会不会与最近叶督察身死有关?”
“属下正有此联想,这才在那衡水城又逗留了几日,据我所知,那叶督察被杀很可能与他强占民女有关,有人曾说我,凶手当日劫走了一名女子。”黑衣男子道,“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叶督察与衡水城杨家与方家的纠葛,我在城主府听人说,方家本要嫁女给叶督察,为洗清私吞金矿之祸。”
“另外,据验尸的仵作所说,叶督察是被一剑封喉而死,与当日潜入杨家的蒙面人不谋而合。当日我也是亲眼所见,那蒙面人剑法厉害,在杨家两人围攻下全身而退,至少也是锻体二重修为。”
“假设这两件事是相关联的,有没有可能叶督察之死,正是有人不想方家嫁女给叶督察,因此起了杀心,劫走的那女子会不会是方家之女?至于杨家之事,会不会也是有人也想要对付杨家,暗中潜伏,结果意外收获了那图谱?”陈太傅心眼细腻,立即把线索组织起来。
“我看那图谱不是意外,那人分明是冲着图谱来的。”黑衣男子道。
“杨家、方家、叶督察,叶督察此事很可能与那图谱相关,至于如何关联,我等现在也只能凭空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我想应该抽个机会调查一番。”陈太傅冷静地分析道。
“属下愿去将功赎罪!”黑衣男子沉声道。
“不必了,猎三,你已身受重伤,能顺利归来本属不易,我会叫猎一前去。”陈太傅道。
他轻轻打了个响指,不一会儿从一侧帘帐后跃出又一名黑衣男子。
“猎一,你侦查能力不错,希望这次你能将得一功,顺利查出图谱的下落。”陈太傅缓缓说道。
“是!谨遵老爷之命!”黑衣男子一躬身,随后一个腾挪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
方恒在王重效府上休息了一晚,这一晚他睡得还算舒坦。
第二日清早,五更天,便听到府上丫鬟家仆忙碌起居,方恒自是顺势而起。
洗漱一番,整了下衣衫,来到院中,便见王重效已站在院中池塘观鱼,显然已是等候多时。
“昨晚睡得可好?”王重效转身问道。
“大人府上床榻绒被柔软,自是睡得舒坦。”方恒回道。
“那就好,今天随我进京,你谨慎言行,待在皇城外殿便好,待我下朝后,自然带你去御书房看书。”王重效道。
王重效话音刚落,便迈步离府,方恒紧随其后。
进皇城不能带兵器,是以方恒将溯源剑留在了王重效府上。
二人一路朝内城中心走去,内城中心区域是一片空阔的场地,三座巨大的殿门拔地而起,分别写着按照三象划分,分别为‘朱雀门’、‘青龙门’、‘白虎门’。
三道大门以‘青龙门’为尊,立于中轴处,显得堂皇阔大,气派逼人。
三道大门之下皆有不下十名侍卫成排而列,这些人各个目带精光,身段魁梧,肢体柔韧,显然皆是达到锻体一重修为。
如此之多的锻体一重武者,加起来只怕抵得上好几个锻体二重武者了。
毕竟锻体二重武者只是力大无穷,筋骨并不强硬,因此也不能成百人敌、千人敌。倒是锻体三重武者为世间稀有,一人可挡千军,只要没有力竭,便伤无可伤,战场如入无人之境。
如今的方恒,若要硬闯皇宫,只消没有同境界高手相抗,只怕也可以杀个七进七出。但是皇宫往往精锐深藏,指不定便有高手跻身其中。
王重效上前亮了一下令牌,看门的侍卫便立即放行,看也不看王重效身后的方恒,在他们眼中,只当方恒是王重效的手下跟班罢了,自然也不会为难。
踏入皇城大门,这才觉得皇城之浩大,令人大开眼界。
大片大片的大理石砖铺就地面,方正整齐,净白锃亮,整片场地显得无比开阔,四下围栏阶梯,皆是雕龙刻凤,壁墙上更是有龙虎逐日,蛟蟒吞珠,无数精彩雕作纷呈其上。
再抬眼看去,不远处宫阙耸立,一座又一座,鳞次栉比,朱墙墨瓦,青窗黄框,飞檐流阁,整个宫殿大多以黄色为基调,尽显巍峨大气,伴随着清晨薄雾笼罩,朦胧之中,混茫难辨,飘然欲飞,好似天上宫阙。
正中最为阔气,数道雕龙飞檐组就,几方巨柱高峙的建筑,便是那皇城最大最为气派的议政殿。
议政殿周围肃穆庄严,由九五道粗大阶梯扶摇而上,代表着九五至尊,阶梯底下几十名侍卫分而站列,铠甲鳞鳞,提枪耸立,长枪一竖,气势自来,好似刺破天际。
“皇宫果然气派。”方恒见了也是心惊不已。
这些人尽管修为只有锻体一重,但身上煞气腾腾,定然是经过生死关卡,摸爬滚打而出的猛士。这等猛士,往往十几人就能抵得上一名锻体二重武者。
方恒随王重效走到阶梯前,便见王重效转身道:“方公子,你就在此处等我,待皇上退朝,我自会带你前去御书房。”
“那就多谢王大人了!”方恒抱拳拘了一礼。
王重效点点头,便缓步往台阶上走去,走着九五阶梯,也是要考虑轻重缓急,重了便是叨扰龙体,快了便是对龙颜有轻视之意,须得轻盈缓行,小心慢上,这才方合了龙心。
方恒一路看着王重效走上阶梯,再是跨入九道门槛,进了殿中。
随后他便站在阶梯下,微微垂目,暗自修炼起来。
他如今丹田中蓄积了一些灵气,算是灵气根源,拥有这道根源,便能源源不断沟通灵气,在战斗中,更是能借灵气滚荡,施放出更强的力量,寻常锻体三重武者若是与他相斗,只怕都要略逊一筹。
为了进一步壮大灵气,方恒试着运转起功法来,修炼了稍许时间,却是丁点未涨,方恒心头了然,定然是没有领会到三升图中正统修行功法的缘故,他现在等于还是用着武者手段修行,而并未踏入真正修仙的行列。若要真正领会修仙奥义,便是要借助上古典籍,查阅出上古蝌蚪文注释。
方恒修行无果,便睁开眼睛,打量起四周来。
此刻,正值上朝时间,不少官员快步赶来,方恒甚至看到了急匆匆来上朝的陈太傅,却不曾见着那宁王。
说来那宁王势大,掌握朝廷半边天,却没想到他竟也如此胆大,连早朝都不上,这摆明是不给皇上面子,但无奈魏朝这个皇帝,生性羸弱,性格懦软,对于宁王不上朝之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一些重要政务处理上都会因宁王一句话而改变,本质上已算是傀儡皇帝。
陈太傅与其擦肩而过,却是没有认出方恒,他也压根当日没有把方恒、刘刚这等人放在眼中,只是当是混元宗可操纵的一两道棋子罢了。
不一会儿,朝中传来九声钟鸣,表示上朝时间已到。
整个平场上变得空阔而静谧,偶有几只飞鸟越过,发出阵阵清鸣。
方恒一人站着徒显清静,却是不知道此刻议政殿里却是争论纷纭。
议政殿。
四周金柱盘绕,龙凤相交,四下烛台纷呈,烛光明亮,当前一处巨大婀娜的江山屏风下,摆着一道鎏金高座,上面铺垫着虎皮软垫,威武不凡,当中坐着一高额圆脸,大耳长垂,气度卓越的中年男子。他旁侧更间有两大侍卫,这两名侍卫具是太阳穴突兀,浑身晶莹如玉,显然达到了锻体三重的修为。
那圆脸中年男子正是皇上。
在大殿之下,正跪着一名虎目鹤眉,尖脸长须的男子,他声音浑厚有力:“皇上,此事事关重大,战事从急,不可不三思啊!”
不一会儿,另一人也俯身跪地,高声道:“皇上,此事依臣来看,还是先安民为先,战事能拖则拖,大可推延些时日。”
“朕知道了,杨复、王亮,你们先请起。”皇上微微拂袖道。
二人起身,便分别立在一旁,两边各有两簇聚集的官僚,分别彰显了两派阵营,那杨复是属于主战派的陈太傅旗下,而王亮则隶属于宁王手下。
杨复此人便是杨家唯一一名在承京有头有脸的权贵,正是有杨复这层关系,这才引得了方家金矿之难。不过眼下此事已成了无头公案,朝廷上更重视于最近战事,也是无心这些无关琐碎。
“你们上书的奏章朕都看了,战事且不说,最近王亮、张浦、顾寒江几位倒是屡谏于朕,说大将军古机锋身负通国罪,这是怎么一回事?”皇上眉头微皱道。
“皇上,此事千真万确,我等手中有古机锋通国罪证,他私会晋国将领之事如今在边关也人尽皆知,万万留不得此人。”张浦上前半步,拱手拜道。
“哦?罪证是何物,呈上来!”皇上招了招殿下太监。
那名太监便端着玉盘走向王亮等人,这时张浦使了个眼色,顾寒江立即从袖中拿出一张书信。
太监将书信呈回殿前,皇上接过书信,摊开看了几眼,忽然道:“何以见得这书信是那古机锋亲自写的?”
“白纸黑字都在其中,古机锋串通外敌,罪不可赦,皇上请深思!”王亮再次拜道。
“皇上,眼下这书信来源不明,倒是要一番查证才是!”此时一名容貌宽厚、身躯笔挺的男子上前道。
“证据在前,又何须查验?唐城,你莫不是要袒护古机锋这等罪人吧!”张浦阴沉着脸道。
“皇上,此证据却有作伪嫌疑,万万不可因一面之词而定罪于大将军,否则当是国之大祸!”唐城那边另一名面如刀削的男子豁然站出。
“宋玉祥,你也袒护那罪人?”王亮这时也面色一沉道。
此刻王重效也站出来道:“臣也以为,此事要从长计议!”
“王重效,没想到你也帮衬了陈太傅的人。”高尚书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他冷笑一声,没再多言。
“好了,诸位爱卿不必再争论了。”皇上道,“此事容朕再思考一二,不急于定罪。”
“皇上!”王亮等人还要再进言。
却听陈太傅在一旁淡淡地道:“皇上说需要思考一些时日,你们何须那么急,莫不是这书信属于伪造,刻意弹劾所为的?”
此言一出,王亮等人都是脸色一变,张浦索性指着陈太傅道:“陈太傅,我敬你是朝中最大的官,也资历够老,却不想说出这种话!”
“陈太傅所言无差,朕也觉得此事来得突兀又蹊跷,需要找人重审鉴定,若此事当真,那便定罪。”皇上正色道。
见皇上意态坚决,王亮等人只得闷声不语,只是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这边少了个可以说话的叶督察,甚至宁王也不知何故没有上朝,因此颇显得捉襟见肘。
倒是高尚书松了口气,他本是朝中主战派,却因为宁王之故,辗转是替王亮等人反战派说话。如今虽说稍有松懈,但他却不敢完全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