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歌闻言,抿着唇不说话,可她面上坚定的神色已经告诉了花祭渊一切。花祭渊定定地看着慕挽歌,一双潋滟紫眸中光芒不明,他哑着嗓子低声问到:“此去战场不比上次,你可知道有多凶险?你也并不是有三头六臂,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慕挽歌低低垂下头,纤长如同蝶翼的眼睫覆了下来,遮挡住了她眼底的情绪,她声音喑哑,“这些我都知道,可父亲曾经说过,无论何事,我们父女共同进退,此次,明明知道他命悬一线,我又怎么能坐视不理?”
花祭渊沉默了下来,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处,一双紫眸里各种晦暗不明的光一闪而过。静默的气流在两人之间流转,一时之间,两人都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花祭渊低沉喑哑的声音才低低的响起。
“你意已决,我知道我不能阻止你,既是如此,那你便放心去,帝都城中的一切都交给我,我必定会替你处理好一切。”花祭渊终是妥协,沉着声音说得坚定。
慕挽歌闻言,嘴角缓缓晕开一抹笑意,异常的明艳动人。
“谢谢你。”慕挽歌薄唇轻启,声音清脆动听。
“你……”花祭渊顿了顿话头,声音喑哑,“一定要活着回来,我等你。”
慕挽歌心中一震,抬头缓缓看向那个此刻已经褪去了平日里吊儿郎当之色的人,心中温暖,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坚定,“我一定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不仅是她会活着,父亲也会活着。
“那好,你只要记得我们此番的约定就行。”花祭渊听了慕挽歌的担保之后,原本面上紧绷的神色松了几分,他大手轻轻一揽,就将慕挽歌娇小瘦弱的身子给揽进了怀中。
他将下巴搁在慕挽歌的头顶之上,轻轻蹭了蹭,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过了许久,花祭渊才缓缓开口,“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今夜。”慕挽歌回答得坚决,“思晴今夜的探听被右相发现,那他一定会阻止我做出任何营救父亲的动作,这事越拖变数越大,我今夜出城,反倒是让他猝不及防。”慕挽歌缓了缓继续说到,“右相近段时间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对付慕将军府,到时就劳你多费心了。”
“放心,我会替你守好这里的。”花祭渊抬手轻轻捋了一下慕挽歌鬓旁的碎发,说得异常坚定。
“等我走后,你把这个交给绿茵。”慕挽歌从袖中缓缓拿出一封纸笺,上面墨汁还有些未干。
花祭渊勾唇一笑,伸手接过了慕挽歌递来的纸笺,声音邪魅,“没问题。”
慕挽歌盯视着花祭渊,嘴角一勾,两相凝望了一眼后慕挽歌就转身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后就躲开值夜的府卫直往城门口奔去。
花祭渊站在房中,定定地看着慕挽歌离开的方向,眼中意味不明。
笨狐狸,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的!
花祭渊眼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暗芒,看得出来,他心中已经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慕挽歌此次并没有易容成木戈的模样,而是直接以慕挽歌的模样赶赴边关。一潜出城门几公里远后,慕挽歌就掏出腰间匕首,默念了几句,扬手一挥,光芒暴涨,那把匕首一下化为一柄长剑,慕挽歌纵身一跃就跳上了那柄长剑,御着剑直往此刻危险重重的北境边关赶去。
慕挽歌片刻不敢停歇,终于在次日夜色笼罩的亥时时分赶到了北境。
此刻帝都才入冬,可北境却已经是一幅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景象,慕挽歌冻得红唇青白交加,上下牙关不住地打着哆嗦。
“呼……”慕挽歌轻吐出一口气,呼出的缭绕白雾转眼间就变成了冰棱子,“哗啦” 一声便掉到了地上。
慕挽歌催动体内的内息来抵抗寒意,过了好一会儿,慕挽歌才觉得自己的身子稍微暖和一些,刚才被冻得僵硬的四肢这才恢复了一些灵动。
慕挽歌站于高处,眉目冷然地打量着下方。空旷的白雪冰地之上,几百个营帐首尾相连,与茫茫雪色连为一片。以营帐为中心,在营帐周围约一两百米处,连绵不绝的山峰三面环抱营帐,可那唯一没形成环绕之势的一面,却有着一条宽大的已经结了冰的大河相阻隔,而且河的另一侧驻扎着密密麻麻的敌方营帐。
也就是说,现在父亲陷入了四面被包围的苦境之中,被山峰环绕的那三面无处可破,而那唯一一处有希望突围的地方,却有大量的敌军守着。
而且,慕挽歌目测估计了一下,南陵国那驻扎在大河对面的兵力大约是北辰国兵力的三倍之多,若过起硬招来,只怕父亲就算是有过人的战略能力也无计可施。
就在慕挽歌沉眉低思间,慕挽歌隐隐看到有两小支队伍,在暗夜的掩护下,从北辰国营帐的后背的一座山峰两侧的暗道上对北辰国营帐包抄了过去。
慕挽歌心中一凛,看这样子,南陵国是想趁着深夜军疲掉以轻心之时来一个突袭。
她可得想个法子阻止才是……
就在慕挽歌这一敛眉深思间,那些南陵国敌军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逐渐逼近了北辰国营帐。
慕挽歌来不及多想,嘴中默念了几句奇怪的咒语,她素手当空一划,立即便画了一张引雷符,她本就目光敏锐,眼眸微眯间,她捏着符纸的手当空一挥,符咒迅疾如电地就直往那正向北辰国营帐突袭的南陵国敌军而去。
“轰隆——”
一声巨响炸破天际。自古玄武大陆便有规定,修炼之人不得用术法伤那些平凡之人的性命,所以刚才慕挽歌那道引雷咒并不劈向那些南陵国敌军,而是用一道雷,炸毁了左边那支兵队脚下的暗栈,一时惊叫之声四起,那些个南陵国敌军还没反应过来时怎么回事就前赴后的掉进了底下的深渊之中。
这一声巨雷让突袭的兵队慌了神,北辰国军队的营帐也一下沸腾了起来。
“突袭,突袭,有人突袭来了。”下面有人持着火把,来回地跑着,不住地叫喊着,声音直破夜空,不过一会儿,原本歇在帐中的主帅副将等全都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盔甲,提着长剑便冲了出来,通天的火把一下照亮了整个空地,组成了一条条蜿蜒而行火龙。
“有敌军突袭,全军戒备!”一道浑厚冷峻的声音力量十足地传来,让慕挽歌心中一喜,那是父亲!
慕挽歌趁着下面慌乱的时候,一个俯冲而下,如同一只捕食的雄鹰一般,去势凌厉,直往刚才那声音来源处而去。
“放箭!”一道厉喝传来,慕挽歌身子还在半空之中,密密麻麻的箭如同一张被织得密不透风的网一般,铺天盖地的便朝着这处于山腹包围的盆地而来。
慕挽歌身子如同一只蹁跹的灵蝶一般,左一个扭身,右一个侧身,动作凌厉地躲闪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箭矢。
慕挽歌被逼得一下落到了地面之上,脚下踉跄了几步后才稳住身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可她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又一波的箭雨冲着她砸了过来,她脚步后退,顺手一把夺过了身侧一个尸体手中的长剑,素手挽了一个剑花,将寒凉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将那些向她漫天飞来的箭矢隔绝在外。
慕挽歌黛眉,心中气急。她恨透了现在这种感觉。她们此处的地理位置就像是一个盥洗盆一般,周围都是高高的山峰环绕,而她们正处于这个盆的盆底,而她们此刻更像是一群被赶进圈中的牲畜一般,被死死地困在这个山腹地中,只能任由着南陵国的那群蛮子手持弓箭对她们进行狩猎般的猎杀!
前不可进,后不能退!
慕挽歌一边抵挡着箭矢,一边扫目寻找着慕高枫的身影,可四处全是穿着黑漆漆盔甲的兵士,她要从这些人中找出慕高枫又谈何容易?
而现在,如果不把那群躲在山林中朝这里放着利箭的蛮子给解决了的话,只怕等会儿她们精疲力竭之后便会全军覆没。
而且……慕挽歌抬眸扫向结冰的大河对面的敌方营帐,火把也一瞬间全都亮了起来,映红了半天的天空,看那样子,河对面的南陵国军队也准备发动攻击了。
慕挽歌心中陡然一沉,面色冷峻如冰。就在慕挽歌这一晃神之间,一支利箭携着破云之势直朝慕挽歌的后背而来,而慕挽歌竟然毫无所觉。
就在那闪着凛凛寒光的箭矢越逼越近,即将从慕挽歌后背射穿她前胸的时候。
“哐”一声金属相撞的声音从慕挽歌的后背传来。慕挽歌猛然一个回身边对上了一双异常好看的眼眸,细细长长,里面光华潋滟,星光灼目,仿佛漫天的星辰全都沉在了他的眼底。
慕挽歌总觉得那双眼眸异常熟悉,牵扯得她心中一动。她想看看那人长什么模样,却发现他面上带着一张简陋粗糙的铜制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