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叶收拾停当后,没有去看周氏,她不敢,怕看了自己会心痛,会忍不住发怒。
去到前院找父亲苏震,正遇上刚从王氏那里回来的苏震。
王氏今天早晨醒了,孩子虽然没了,总算是保住了命。一醒来就拼着力气骂周氏,哭闹着要见苏震。
苏震没有办法,被她缠得头疼,便让周氏到祠堂去跪着,算是对王氏的补偿。虽然她还是不依不饶,他也还是寻了个理由脱身而出。
苏锦叶冷冷跪着,对他已经不抱一点幻想了。原以为他对娘亲至少有一分真情,现在看来,除了麻木无情,什么都没有。
“你这是干什么?!”苏震被王氏闹了一早上,本来就很烦燥。看到苏锦叶跪着等自己,自然知道她是为周氏而来,所以语气很差:“周氏做了什么,我是亲眼看见的,你不必为她求情。”
“父亲,娘亲嫁进苏府时可是这样的人?”苏锦叶替娘亲不值,忍不住低吼道。
苏震停了脚步,眯着眼睛看着她:“若是心里有怨,做出何样事都有可能。”
“仅是有可能,父亲便定了娘亲的罪吗?”苏锦叶知道她不该激怒苏震。
“我亲眼所见,你不要再多言了。”苏震打断她。
“那还是请父亲看看这些吧。”苏锦叶放弃了,她将袖中的东西递给苏震,又放低声音缓缓道:“我原本想就算没有这些,父亲也定能循着对娘亲为人的信任,而去怀疑此事。现在看来,我想错了!”
苏震的心似乎被重重敲击了一下,他想怒,看着苏锦叶心如止水的样子,却又偏偏无法发怒。
“我难道冤枉她了?!”他压着怒气接过苏锦叶递来的东西。
“即便父亲没有怀疑,也不问问原因吗?”苏锦叶颤着声音,连手都在抖。
苏震叹了口气:“你刚回府,什么也不知道,就不要管这些了。”
“父亲,看看这些再去祠堂吧。”苏锦叶终于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走了。
苏府祠堂,周氏跪在院中摇摇欲坠,王氏的丫头司琳搀着王氏,带着一众小丫头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
王氏一路骂骂咧咧,哭哭啼啼,生怕这府中有人听不到。周氏早就听到了,只瞌了双眸,淡淡蹙眉。
“贱人,你不得好死。”
王氏惨白着一张脸,看见周氏便挣脱了司琳的手,大力扑了过去。她撕扯着周氏的头女,将她扑倒在地,头狠狠撞在石头地面。
周氏只作不知,任她拉扯着,任血流从头上汩汩流下,自始至终连眼都不曾睁开过。
司琳忙上前扶起了王氏,王氏刚刚小产本来立一会儿就受不了,这一番更是累得气喘嘘嘘。自己打不动了,便吩咐下丫头:“给我掌嘴,不许停!”
几个小丫头得了王氏的令也是嚣张得紧,一个上前将周氏扶起,另一个便左右开弓狠狠抽她的耳光。几耳光下来,周氏便觉耳中轰鸣,竟是声音也听不到了。
苏锦叶搀着苏老夫人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住手!!”她再也顾不得许多,扑上去将几个小丫头推开,紧紧将周氏搂在怀里:“你们,你们怎么敢!”
“怎么不敢?她敢对我的孩子下手,我便不敢打她几下?”王氏翻了翻眼珠,很不把苏锦叶放在眼。但看到后面苏老夫人进来,也不敢再造次。
“胡闹什么?!”苏老夫人低低喝斥了王氏,便在上道坐下。
“叶儿呀先找人给你娘包上!”老夫人下了令,小丫头便极快地下去取了药地纱布。
苏锦叶一手搂着周氏,一手紧紧按着周氏头上的伤,恶狠狠地瞪着一旁的王氏:“我娘有错,自有苏家家法,你算什么东西?!”
“你?!给我掌她嘴!”王氏狰狞地喊道,她身边的丫头抬眼望了望,却没敢动。
“掌谁的嘴?一个姨娘什么时候也敢掌府里小姐的嘴了?”老夫人侧目瞟了王氏一眼:“孩子刚没,也不知道消停几日!”
“老夫人,她...”王氏想辩解几句,却被门口传来的斥责声打断。
“还不闭嘴!”苏震怒冲冲地进了祠堂,狠狠瞪了王氏一眼,便上前给母亲行了礼。
佩玉搀着胡氏跟在后面,苏锦叶的眼光扫过刚进来的几人,寒意彻骨。
刚刚去取药的丫头回来了,苏锦叶接了药和纱布,不想假手他人,自己扶着周氏在祠堂地面半躺,将药涂在额上的伤处止了血,又用纱布一圈圈包起来。
周氏睁开了眼睛,淌了血迹的脸有些恐怖。原本的苍白几乎变成了透明,苏锦叶搂着她支撑着她的身体,却没什么重量。她眼中的死寂让人觉得她的灵魂已不知飞向何处。
苏震和胡氏分别在苏老夫人一侧落了座后,王氏便恶人先告状地伏倒在地:“老爷,周氏害了我们的孩子,那是个儿子呀,你要替他申冤报仇啊~”王氏哭天抢地,若说之前苏锦叶对她失去孩子还有一分同情,那么此时便只有厌恶。
她此时提起夭折的孩子无非是想让苏震要娘亲的命,若是真对那孩子疼爱入骨,最初就不应为了自己一时的痛快,处处招摇,白白葬送了孩子的性命。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王氏这边的哭声未了,祠堂外面又传来一阵哭叫:“让我进去,是我害了周姨娘,求你们放我进去~”
苏震皱了眉头,使了个眼色给一边的小厮,少时小厮又转了回来:“禀老爷,是三小姐院里的武丫头,她口口声声说,说是她害了周姨娘。”
胡氏瞄了一眼佩玉,神色有些慌张。
“让她进来!”苏震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着的苏锦叶。
武英月踉踉跄跄地进了祠堂,看到跪在正中的周氏与苏锦叶,便放声大哭:“姨娘,是我,是小月儿害了您!”
“这个乡下丫头跟着捣什么乱,还不快赶出去。”胡氏见她一直哭,吩咐下人道。
一边几个小厮便上来欲拉武英月,武英月情急之下,紧紧抱住周氏,边哭边叫道:“那个扎了针的娃娃是我埋的,是我埋在姨娘的梨树下的。”
一听她此言,苏震喝退小厮:“让她说完。”
“定是周氏指使她,这孩子可怜见的,也不懂那东西的厉害,老爷,也别为难她,打发她下去吧。”胡氏忙开言劝着。
佩玉极是配合的走向堂中,拉着小月儿的手道:“月儿不哭了,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武英月一把打开她的手,怯怯地躲到苏锦叶身后:“姐姐,救我,佩玉姐姐说要把我扔到湖里去。”
佩玉的手抖了一下,面上一瞬没了血色:“月儿胡说什么,姐姐说带你去湖边玩。”
她伸手想拉过武英月,却被苏锦叶怒视着挡在前面:“佩玉,急什么,让小月说完也无妨啊。”
佩玉心虚地看了一眼苏锦叶,忙陪着笑道:“三小姐,别吓坏了小孩子!”情急之下将苏锦一把拔开,又要拉扯武英月。
武英月哇哇大叫,苏锦叶直了身子,怒道:“还不快把佩玉拉开,要看着她伤了我吗?”
小厮们愣了一下,这才上前拉住佩玉,佩玉显然已经惊慌之极,挣扎着继续哄着武英月:“小月儿,别胡说,以后要什么好东西姐姐都会买给你。”
武英月躲在苏锦叶背后,偷眼瞧她,摇了摇头才道:“月儿不要了。佩玉姐姐让我把那个扎满针的娃娃娃埋在姨娘的梨树下,说是好玩的。可今早我才知道,因为那个娃娃,姨娘要在这受罚,月儿不知道,月儿不知道!”
武英月虽小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可在座之人却没有一个听不明白。
胡氏的手微微颤抖着,厉声道:“什么娃娃?小孩家的玩意怎么扯到周姨娘身上?”
此时王氏却也明白了什么,抢着吩咐丫头道:“那个巫蛊呢?让这小丫头看看?”
苏老夫人和苏震一直不发一言,此时才吩咐道:“把那东西拿给她看。”
有下人取出来那个扎满了针的娃娃递到武英月面前,武英月吓得连连后退:“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佩玉姐姐说这个好玩的,娃娃是她亲手做给我的。”
“禀老爷,我现在倒看着这娃娃的料子有几分眼熟,好似上月府里发给小姐们做衣服的新料子。当时,我在库里遇见佩玉,她领的就是这个花色,说是要给大小姐裁制新衣。”灵安瞅准时机,拿过那娃娃仔细端详了才道。
“胡说,跟大小姐何关!”胡氏一听灵安扯出苏锦怜,忙喝断道,又转向佩玉怒道:“佩玉,此事若是你一人所为,你便快些招了,夫人我念在你伺候一场的份上,兴许能留你一条命。”
她此言将自己择清,眼神中是满满的威胁。
佩玉顿时面如土色,颓然跪地:“不是我,不是我。”她木然地重复着。
“行了,还不快堵上她的嘴,把人拖出去!”苏震一声怒喝,两边的小厮便堵了佩玉的嘴,将人往外拖去。
佩玉惊恐地望向胡氏,口中吱吱呜呜地说着什么,只可惜胡氏移开了视线不肯看她。
“爹爹,佩玉似乎有话要说!”苏锦叶立时想到了苏震想把家丑压下去,可娘亲的委曲便这样算了吗?
“她一番胡言乱语,你也不必纠缠,扶着你娘回去吧。”苏震想将事情就此息事宁人,挥手想让苏锦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