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至三更,风呼呼的刮了起来,直吹的屋檐四周的花木纷纷折腰,发出仿若呜咽的声音。
天边仅有的几颗零碎星子早已看不见踪影。大片大片的乌云集聚在北辰皇宫的上空,压的那整排整排的灯笼只比萤火略亮了一点,看着都渗人。
一场暴雨,已近在眼前。
自姬願的寝殿出来拐过三道回廊,就是东宫的书房了。
北辰所在的瑶城本就是周朝时流放有罪之臣姬氏一组的贫苦之地。虽然历经两代北辰王的治理早已不是旧时模样,但姬氏一族朴素节约的传承却一直不曾被丢弃。
所以这东宫的书房,除了几架书籍,便只有一桌数椅,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此时,一脸寒霜的北辰王高居主位,视线落在桌上的那个小小白色瓷瓶之上。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北辰王的眼睑一直在轻微的抖动,袖中的手更是握的死紧,他分明正在隐忍着滔天怒火。
李公公和另外一名大太监全公公则分列在北辰王的身侧。李公公早已恢复往日的冷静模样,低垂着眼帘,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此时在想些什么。全公公则不时瞄瞄众人,脸色十分挣扎,欲言又止。
依旧戴着面具的朗阁坐在了下首左列主位,正大大咧咧的斜靠在座位上,手里把玩着一件小物什。
只是他那双明亮狡黠的眸子依旧轻佻的盯着姬若初,不时朝她挤眉弄眼,无声逗趣。
跪在书房中间的姬若初被朗阁的眼神看的直瞪双眼,恨不能立即上前将那双轻佻的眸子给戳瞎。可是这也仅仅只能是想想而已。因为她那一贯风度翩翩满身儒雅书生气的父王,一进书房竟毫无征兆的砸了一方砚台,厉声斥她跪下。
而这一跪,已是半个时辰有余。
悄悄的挪了挪酸麻的腿,姬若初抬眸看向自己的父王。却不想刚一抬头,就被北辰王给逮了个正着。
冷冷一哼,北辰王整个人向后一靠,以一种姬若初从未见过的睥睨之姿缓缓开口:“初儿,你的及笄礼已过去整整三个月了,孤欲为你择佳婿的事情也耽误了整整三个月了。”
“——擦——轰隆隆——哗啦啦——”
一道亮彻天地的闪电猝然滑过,接着一阵响彻天地的轰隆雷声炸响,一场瓢泼大雨,毫无症状的倾泼而来。声响大的几欲盖住北辰王的话语,和他话语中自断臂膊的万分痛楚,“明日吧,就明日。孤会亲自颁布旨意,择吉日将你下嫁东陵晖太子!”
可是不管姬若初也好,李公公也罢,还是那个一直轻佻散漫的朗阁,都只把北辰王的最后一句话给听了清清楚楚。
李公公是离北辰王最近的人,他几乎是在北辰王说出明日二字之时就骤然抬起了眼眸,惊骇之后一道杀气闪过。待北辰王说完,他竟上前一步,厉声责问:“王上此话何意?”
难道他忘记了曾经立下的毒誓了吗?
“朗阁替公子多谢北辰王成全!”朗阁眯了眯眼,诧异的看了一眼李公公。虽然他们早知这个李公公不简单,可他怎么敢责问北辰王?
“父王!”姬若初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的就拒绝。“我不答应!”
“此事容不得你不答应!”
北辰王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那双总是笑眯眯的温柔眸子此刻盈满了冰冷和无情。
他先是冷冷的看了一眼李公公,又看了一眼朗阁,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姬若初的脸上,“孤愿宠你时,你便是我北辰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孤不愿宠你时,你便只是能助我北辰百姓安居乐业的一枚棋子。”
“父王此话何意?”姬若初被北辰王冷冷的视线看的一个哆嗦,拧着眉头不解的看着北辰王,眼泪却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孤原本以为你是聪慧的,可怎知你竟是如此的蠢笨不堪!”北辰王丝毫不为姬若初的眼泪动容,一声更比一声冷酷。“孤问你,东陵送来的那份卷轴呢?那个小贼给你的印章呢?”
“我……”
北辰王伸手打断姬若初的话,站起身来走到姬若初的跟前蹲下,满眼都是对姬若初的失望:“你都已经私自收了东陵如此珍贵的聘礼,孤还能有什么办法不将你嫁去东陵?”
“不,父王!我只是想救願弟才收下了那支卷轴!”姬若初泪如泉涌,她实在没有想到她的父王会如此想她。
她承认她私自收了东陵二皇子送来的薄家卷轴不对,至今没有告诉父王也是她的不对,可是她不就是不想让父王觉得收了东陵二皇子送来的这份不知真假的薄家卷轴是欠了东陵的情才隐瞒的吗!
父王何至如此说她?
“我姬氏一族的后人怎能受李氏恶贼的馈赠?且不说轩辕一族后人已经出现,姬願的病已是有救。就算没有找到轩辕一族后人,那也是姬願他命该如此,怨不得别人!”北辰王沉沉一叹,疲惫不堪的揉揉眉心。“初儿,你还是太单纯啊!”
“父王的意思难道是要眼睁睁的看着願弟去死?”姬若初猛的一下站起身来,瞪着依旧蹲着的北辰王,简直不可思议,“父王,那可是願弟!”
“可是和因你之故而招惹来的东陵十万大军相比,姬願的命,根本不能和北辰数十万百姓的性命相提并论!”北辰王一声断喝,啪的一下自袖中甩出一份国书,电闪雷鸣间,那短短的一行字如针一般狠狠扎在了姬若初的心头,痛的她几乎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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