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恩恩冤怨

从小到大，大哥一直是一个完美无缺，十全十美的人，他从来没有犯过一星半点的错，温文儒雅，怎么可能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呢，我始终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但是每当我问到子彤真相的时候，她不是在不停的摇头，就是在一直的哭，她留给我的只是一个背影和那句委屈的话“你究竟相信谁的话？我们那么深的感情，你都不记得了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一边是最崇拜的大哥，另一边是自己的爱人，我只觉得很乱很乱，眼睛上的痛让我几乎要崩溃了！

我娘认为一切都是子彤的错，她过门的第一夜就害死了她最看中依仗的继承人，最疼爱的小儿子也失去了一只眼睛，所以她咬定了子彤是妖怪，专门来祸害我们李家的妖怪！所以她强行将子彤关到了柴房里。

我听到她撕心裂肺的求我救她的声音，可是不知道为何，一想到我们李家如今的状况，我竟然退缩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是否曾经喜欢过她！大哥死了，死的不明不白，我的一只眼睛也看不到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我开始害怕了，她被关的那段时日里，我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每次听到她的哀求声我都觉得是在惩罚我，她的声音变得嘶哑，她开始咒骂我，大声吵闹着说好的那些约定一转眼就全部都忘掉了，她慢慢的诅咒我和李家，说着各种恶毒的话，骂到最后，她已经再也说不出话来，嗓子里全都是血。

她再也不骂了，我想也许她的心是彻底的死了，只剩下那恶狠狠的眼神一直瞪着我，令我噩梦连连。我知道她很恨我，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开始畏惧她，或许真的相信了我娘的话，总之当我娘提出要将她活埋为大哥陪葬的时候，我竟然默认了，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说。

那晚，她穿着新婚那晚的大红喜袍，头上还带着凤披霞冠，只是歪歪扭扭的，整个发髻乱做一团。

我实在是无法忘掉她当时的那种眼神，绝望，无助，愤懑，可是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冷冰冰的紧紧盯着我，眼睛连眨都不眨。

我觉得心神难安，所以我低声告诉她，我说我还爱着她，只是我救不了她，我让她等着我，不久我就会下去陪她，当初所说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今生无法到白头，也要在阴司做一对恩爱夫妻。

她似乎是真的相信了，眼睛里的那种愤懑顿时消散了很多，整个过程中，她不哭不闹，异常的安静，只是眼神一直落在我的身上，我被她的目光看的羞愧难当，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强压到棺材里，直到再也看不到我，我能感觉到她目光中的期待，可是我只是为了心安而欺骗她。

那晚之后，我活的很累，每天都在自责自己在最后一刻还在欺骗她，每天夜里被噩梦惊醒，再也无法入睡。

而我们李家由此开始转折，生意逐渐下滑，只是半个月的时间便入不敷出，我娘以为这全是子彤对我们李家的报复，想要我们李家家破人亡，所以她也下了恨手段，找了镇上有名的法师设下恶毒的七煞阵法，将她的魂魄永远困在棺材里，让她连鬼都做不成。

但是我们李家并没有开始转兴，反而衰落的更加快了，最后我娘也死了，整个李家就剩下我和大嫂以及大哥的儿子，我害怕子彤的报复，害怕哪一天自己也会突然间死了，所以我逃走了，隐姓埋名，做最低贱的扎纸桨，学一些克制鬼魂的法门，吃一碗阴阳饭，这一做就是将近七十年，我活的真累啊，如今死在子彤的手里，也算是我应得的报应吧！

“只是到了现在，我还是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大哥怎么会那样做，现在我唯一还难以释怀的就是这个了，你能帮我把大哥的鬼魂招来吗？”大师傅讲完整个往事，长叹一声，脸上满是辛酸和期待的盯着我。

我摆了摆手，看了那黑白无常鬼一眼，示意他们帮忙将那李秋南的鬼魂招来。

黑白无常鬼问明了李秋南的生辰八字，右手冒出一阵莹色的光芒，仿佛是一团流水，其中有无数的星点在旋转跳动，五彩斑斓的。白无常谢必安轻眸微闭，轻声的念动咒语，左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光轮，从那星光中拘出一个魂魄来。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正是当年的李秋南，他的身体是透明的，身上全是伤痕，看上去跟沧桑。

大师傅看到他的那刻，眼神有些动容，激动的上前走了一步，说道，“大哥，你你还好吗？”

李秋南显得很茫然，盯着大师傅那张苍老的脸看了好久，难以置信的问了一句，“你你是秋水？”

听到李秋南那熟悉的声音，大师傅的眼泪顿时就落下来了，七十年了，他终于再次看到了那个完美无缺的大哥。

“原来你也死了，怪不得，怪不得……”

李秋南的声音显得很激动，随后又大声的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大哥，我想知道当年那事是因为什么？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真相。”大师傅泪眼婆娑，整个身子都在不停的颤抖着。

李秋南扬头大笑着，思绪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个晚上，他不敢低下头，他怕自己一低头，泪水便会哗哗哗的流淌下来。

“当年？人人都当我是天之骄子，人人都羡慕我的完美无缺，在他们的眼中，我是没有一丁点污浊和不堪的人，可是你知道我活的多累吗？我要一直维护着自己的光辉形象，我不能失败，不能犯一点错误，永远是一副热心笑容满面的面容。没有人懂我，没有人看的出来我心中的痛苦，我去安慰所有的人，却唯独没有人来安慰我，不知道多少个午夜自己偷偷的落泪。

其实我所想做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我不需要自己有多么的出色，秋水，你不知道大哥我有多么的嫉妒你！你可以率直，任性，可以做你的贵公子富少爷，可以任意的向娘撒娇，不管你想要什么，她都想尽办法给你，而我呢？我甚至都觉得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谁人不喜欢风花雪月，谁人不喜欢美酒佳人？我也对子彤动情了，所以当你来求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那晚我喝了些酒，去了你们的新房，光线黯淡无光，我们两个又长得七分像，她竟把我当成了你，主动求爱。我虽然有些担忧，但是酒劲上了心头，只要等你回来之前离开就没人能够撞破，所以我就留下了。

可谁知道兴奋之时，你竟然醉醺醺的回来了，一句话便改变了一切，她狠狠的把我推开，而我当时又觉得惊慌，生怕自己的完美形象被拆破，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心脏病突发，片刻就没了性命。秋水你说，她是真的爱你么，为什么连我和你都不能够分清？你就没有怀疑过她是将错就错？其实，她并没有你所想的那样爱你的，呵呵，她没有那么爱你的……”

李秋南越说情绪越激动，像个疯子一样哈哈的大笑着，手舞足蹈的念着那句，她根本就没有那么的爱你。

大师傅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即便早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部分真相，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无法接受，那可是他最亲最爱的大哥啊，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呢？

这时候，四周荡起一阵阴风，阴气弥漫了大半个空间，那声“咯咯咯”的鬼叫声再次传入了耳中。

“何方小鬼竟敢在我等面前放肆？”黑白无常鬼怒声呵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没有什么鬼魂敢在他们阴差面前装神弄鬼，以往哪个不是低头哈腰，挤眉弄眼的巴结他们。

黑无常火爆的脾气冲了头脑，手中的哭丧棒棒起高落，顿时那女鬼便被那哭丧棒打的身形虚散，阴煞之气消散了不少。他的手向前一伸，那黑色的锁链随之飞起，将女鬼的手脚束缚住。女鬼原本就受了重伤，那哭丧棒和锁魂链更是专门针对鬼魂的阴器，对魂魄的伤害很大。

女鬼强力支撑着站起，盯着大师傅那张苍老风霜的脸看了许久，最后眼泪如同雨下，“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来履行当年的诺言？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对不对，秋水你告诉我是不是？”

大师傅终于挺直了腰板，无谓的看着女鬼李子彤说道，“现在我终于是不怕你了！我就现在你面前，就算让我魂飞魄散，我也无话可说，是我们李家上下对不起你，我自己和你对不起你！你动手吧……”

李子彤露出了利爪，紧紧的攥紧了拳头，脸上满是辛酸和愤懑，整整七十年了，她终于可以正面看他了，恨了那么久，久的她自己是谁都快要忘记了，仇恨和怨念真的太过伤人了。

她挣扎着向前，锁魂链发出“嘭嘭嘭”的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那双手到底还是再次掐住了大师傅的脖子。她脸上满是泪水，看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她发现自己早就已经不认识他了，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儒雅的多情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