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的茶汤里,映着的是一轮稍残的月。
二女的眼眸闪了闪——
蕙芷已是王者之香,还有哪种香能胜过它?
“一,为‘遗香’。寻常兰花,在花蕾初绽时便开始放香,多数在开花数日后才放,但授粉及凋谢后,便再无香气,惟独寒兰,花开数月至完全凋谢,哪怕花瓣干枯,仍存香味。只要蕊柱和舌基完好,便能日日放香,这,就是‘遗香’。”
香味竟如此持久?
“二,为‘常香’。通常兰花有白天放香者,有夜间香郁者,也有清晨或暮时才香者,又或只在日的照射下才得香气,却皆不能终日放香。而寒兰则不然,不论白日夜晚,有光无光,它,终能自在释香,持续不断……”
能持续不断?
又不分环境如何,都能香气萦萦,听起来,果然是“常香”了!
“寒兰之香,属幽香,清香之列,若有似无,缥缈久远,时而香飘数十米,时而近在咫尺,正是‘久坐不知香在室,推窗自有蝶飞来’……”
他的话,就如释放在这夜中的兰香,也是缥缈久远——
似乎总是嗅闻不到,却又在突然之间,香入骨!
两个女子的眼盯着他们的公子——
二十年来,公子对她们所说过的话全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如现在的这般多!
“三,则是冷香。”
冷香?
这“冷香”二字,让她们的视线又集中向那丛兰——
因为先前公子正是在问她们“何为冷香”。
“多数兰,皆惧冷,冷而不开,只有寒兰,在低温时香气更佳,且越冷越香……”
更多的惊讶浮入两个女子眼中——
未想到,只是小小的兰,竟有如此特点!
既不挑剔环境,又不挑剔温度,且常常放香,香而久远,还是越冷越香!那它岂非比许多花草的生命力更加顽强?
顽强中,却是平静淡泊、潇洒纤雅,并且香气伴随一生!
甚至在枯萎后,也会将那余香留给这世间,许久许久——
细细地闻,果然这山谷中的每一处都是那幽幽清冷的香——
包括杂草、山石、土壤、空气……甚至他们的衣襟上,也都沾染了那香气——
入了肺腑!
“既是寒兰,便应当将其放在寒凉处,越寒凉,便越能令其尽绽冷香。”坐着的人,忽然浮出一笑——
笑意只有一线,却是意味不明。
“而她,便是寒兰。”
手中的茶盏,也被他轻转——
脸,模糊在茶气腾起的薄烟中——
二女又看向了他——
静静地看着,仿佛又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远远的,青衣飘然的人。
“今日,距六月初一尚余几时?”忽然,他立起。
立起的动作不显突然,仍是只有优雅。
优雅的,连他呼吸间的吐纳,透出的也是干净——
而他颀长的身形,一袭长袍似绸非绸,似缎非缎,随着他的动作流出如水的光泽与一气呵成的线条——
并透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张力!
“禀公子,今日已四月底,据六月初一,尚有月余。”
“月余,已足够唐门事了,也足够其行至江南了。”他的眼,又懒懒地半合上。
草丛中,一阵异响传来——
二女看去,兰叶下,有一条巨大的蛇正翻腹挣扎!
蛇头呈三角,蛇身黑质白章,吻端有上翘的突起,约腕粗,其身后,有一条明显爬过的痕迹,但所过之处,是草木皆枯!
竟是奇毒无比的巨蛇!
但这条蛇显然是刚入兰丛,便突然翻腹,身子稍扭曲后,很快便不再动!
冷冷地看着那条蛇——
二女眼中并不意外!
因为蛇颈七寸处,有一个指洞!
洞口不大,却精准,是凌空一指所射出的指气所致!但能在昏暗的草丛间准确地一指伤及蛇颈的指法,惊人!
更惊人的是,出指的人,并未让人看到他出指的任何动作!
仿佛,他的手指从来都没有动过!
并且,没有看过地面一眼!
在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逃过公子的手!
两个女子又互望一眼——
只要公子愿意,他可以取任何毒蛇猛兽的命!包括人!
“天下间,只有我能动那寒兰,任何人、任何兽,勿想。”干净的声音又响起——
似那些凝露坠落,被风吹散——
不但没有半分起伏,相反,更加得优雅懒散。
但突然间,隐在暗中的鸟兽都似有所惊,各种奔逃的声音传出,整座山谷都悸动起来!
而他的眼,扫向天际——
看着那轮月,透出种浅淡的睥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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