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说简随云的轻功足可踏过这片水域,恐怕在别人听来,会以为他在痴人说梦。
简随云缓缓回语,“你,同样可以。”
“我?”男子眨眨眼,“若是我会游水,不需轻功,单靠体力也能游得回去,可惜,百年难遇的旱鸭子就在这里,不但不会游,还见水就怕。”
他笑得捉狭,还摸了摸鼻子,“幼时太皮,曾溺过水,那回忆可不怎么美妙,现在坐于船上还可以,若真直接踏上水面嘛,还是免了吧。”
简随云闻言,淡淡一笑,转看山峦巍峨,迎面扑来风带着水的气息,将她的发向后扬起——
他们所过之处,有些峡口水流湍急,暗蕴礁石,昨日行船是那熟悉这片水域的船家掌船,而此时,筏子本就比船身要轻,行在这水域上便摇摇不稳,带着些惊险。
直到过了几处峡口,即将穿过瓶颈一般的水路,摆在面前的也将是较大而平缓的水原时,突然,身后有巨响传来——
“噗嗵”!
溅起水花滔天,打上了竹筏,也让简随云转过了头——
筏上,已只余她一人!
那个男子去了哪里?
她面色不变,看着水面,湍流中就见有一人冒出了头,载浮载沉几下。
“简——”唤了一声,那人便灌进大量的水,然后,又沉了下去——
而那,正是刚刚还在嚼着果子的男子,他竟然就那么落入水中?出水的几个空隙似乎在挣扎,但灌水后,便不再浮出。
简随云只是静静地盯着,不为所动。筏子却在此时像生了根一般地停在原处,不再前进,任水流拍打着礁石,激起白浪!
片刻后——
水面仍未有人浮出,好像那个人已经沉入了水底,不会再出现。只有他头上戴着的那顶草叶编成的帽圈,随水而去。
又过了片刻——
即使是最好的渔夫要潜在水底这么长时间,也无法再憋得住气时,简随云仍然没有动。
再过了片刻——
还是只有流水,没有人踪!
而简随云,终了动了!
袍袖一挥,身形翩然浮起,在空中划出鱼儿跃水的孤线,投入水中!
竹筏没了人力控制,便如脱缰的马,撞过湍流,漂到峡谷外的宽阔水面上。
于是,遥遥看去,浩渺水波上只有一艇竹筏在漂旋。
远处的山头上,浮着迷雾,雾中有株盘根错节的巨松扎在山顶,松下有方石临崖斜倚,石上置着一鼎香炉,袅袅地散出檀香——
石旁,坐着一人,一个无比优雅而慵懒的人。
那个人,只是坐在那里,却似乎让这山顶的一草一木也跟着弥漫出难以形容的优雅,他淡淡的绿袍在风中轻扬,袍外的一层薄雾轻纱如金色的蝉翼,似有若无。
“公子——”一声燕语响起,有一身着淡紫纱衣的女子出现在他身后。
女子就似一株紫芍药,美而婉约,是万里挑人的国色佳人。
“去,查清落水之人的底细,姓名、来历、师承何处……一一报来。”男子懒懒地说着,音质奇妙,如一滴圆润的、清亮的凝露,正缓缓地、缓缓地顺着新绿色的长叶,滚落——
“是。”紫衣少女看了看山下的那片水中,转身离去。
男子的眼没有离开过水面,即使有遥遥十数里的距离,他却似乎能看清发生的一切——
而他的眼中,很平静。
他的手,正轻轻地抚在石上的炉鼎上,檀香便从他的指缝间逸出——
山下、水中,简随云再出现时,手中揽着一人,向最近的岛上游去。
她长发散湿,面容虽被水浸过,却似玉上凝露一般,明静依然,单臂游戈至岸近六七丈左右,拔身而起,提着那男子出了水——
被她揽着的男子,同样一身湿透,发粘在脸颊上,双眸紧闭,似乎失去了知觉,但他的手却是紧紧圈着简随云的腰肢,就像抓着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箍得很紧,甚至将上半身都贴在简随云身上。
简随云已提着他离开水面,袍袖一展,水珠淋落,两人如飞云平贴着水面,慢缓向岸上浮去——
她没有低头,眼睛平视,一如既往的舒缓从容。
但如果她能低头,也许会发现怀中人长发掩着的脸上露出的嘴唇旁,正悄悄地勾着一抹孤度。
那抹孤度斜斜挑着,有点贼,有点坏,更多的是快活。却没有人会看到,包括远处山头的那个人,也不可能看得清楚。
他的眼,甚至轻轻地启开一线,即使是一条细缝,里面也无疑地溢满了笑意,并且似有意若无意地瞟了瞟远处,便又合上——
他所瞟的方向,有座山,山上有棵松,松下有方石,石旁有个人……
人在雾中——
………………………………独……家……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