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太阳,天气却算得上好,至少没有下雪。
一番折腾,宁儿已经感到疲倦,邵稹的怀抱温暖牢靠,虽然马上颠簸,她还是忍不住打起盹来。
头重重地点了一下,宁儿忽然惊醒过来,茫然望向四周,倏而想起这是身处何处。
“无事,睡吧。”耳边传来邵稹带笑的声音。
宁儿回头,邵稹的脸近在咫尺,双目熠熠,能看到自己的模样。
宁儿赧然,摇摇头:“不困了。”这话是假的,但宁儿知道,邵稹比她累多了,又是拼杀又是救人,还走了老远一段路,却到现在也不曾休息片刻。
邵稹看出她的心思,无奈地笑笑,温声道:“我奔波惯了,在外面跑一天一夜不歇息也有过,你不一样。”
宁儿还是摇摇头,却没再说话,握住他圈着自己的那只手,把头靠在他的颈窝上。
邵稹只觉心中柔软,手臂圈得更紧,将下巴轻轻与她的额角摩挲。
望向前方,白雪茫茫。偌大的天地之间,只有他们相依相偎,所有的烦恼、纠葛、忧虑,此时都远远地抛开,没有人来打扰。自从他们分别,再到相见,彼此心中苦盼的,不就是这样的时刻?可未曾想,它的来临,却是在这般情境之下,实教人啼笑皆非。
被邵稹唤作“黑大郎”的马儿,身形肥壮,虽奔波许久,却也没有脾气。它驮着二人一路向前,不紧不慢,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蹄印。
忽然,宁儿听到邵稹说:“到了。”
她睁大眼睛望向前方,只见山丘下,宽阔而平整,再细看,原来竟是一道河流,天气寒冷,结了冰。
在天暖时,这里的确会是一片水草丰美之地,可是如今,这里一片荒凉,除了一片树叶凋零的沙枣和胡杨,什么也没有。
宁儿疑惑地看向邵稹,却见他笑笑,冲她眨眨眼睛:“小娘子,想吃鱼么?”
邵稹把黑大郎拴在湖边的一棵树下,黑大郎熟门熟路,自己在雪下寻找枯草嚼了起来。
宁儿立在一旁,却见邵稹低头在地上挑挑拣拣,找出一块石头,似乎觉得不够大,看了看,丢掉,又继续翻检。
“稹郎,你要砸冰?”宁儿问。
“嗯。”邵稹道。
“砸开冰就有鱼了么?”
“那当然。”
“可你怎么捞?用手么……”宁儿迟疑道,心想,那多冷啊。
“嗯?”邵稹抬头看看她,忽而神秘一笑,“你不曾听说过一个冰里取鱼的故事么?”
“冰里取鱼?”
“从前,有一个读书人,他的母亲想吃鱼,让他去河里钓鱼来。时正隆冬,河里都结了冰,读书人觉得为难,却不敢让母亲失望。他跋涉几百里到了河边,把河冰砸开,却发现自己忘了带鱼竿,怎么办呢,他着急地要命。天公见他虽丢三落四,却实在是个有诚心的人,悲悯之下,就把他变成了一只大灰狼,让用尾巴把鱼钓了上来。”
宁儿半张着嘴,惊愕不已。
“天公真是好心么?将他变作大灰狼……”她喃喃道。
话才出口,忽而灵光一闪。母亲病了……吃鱼……河冰……她恍然大悟,“你说的……你说的是王祥卧冰!”
邵稹狡黠地扬眉:“这回挺聪明。”
宁儿哭笑不得,差点又被他骗了。
“稹郎真坏!”她撅撅嘴,“上次你说班昭跟人私奔,见异思迁,去匈奴和亲,都是骗人的!”
邵稹笑起来:“是是!我是大骗子,骗了宁儿小娘子!”
宁儿脸红红,看他笑得眼睛弯弯,却觉得那些较真的想法,忽而都没了踪影。
这时,邵稹终于跳到了一块合用的石头,站起身来,得意道:“宁儿小娘子看好了,大灰狼给你打鱼吃。”
宁儿连忙好奇地跟过去,只见邵稹来到河边,四处看看,挑了一处冰面,举起石头,用力砸下去。
“咚”一声,石头砸下,冰面开裂,邵稹拾起来再砸,几次三番,终于砸开了一个大洞。
然后,尾巴……宁儿不自觉地想,却见邵稹从马上解下一块巾子,又找来一根树枝,将布绑在上面,做成一只布兜。
宁儿恍然大悟,原来,邵稹这大灰狼,用的是这样的“尾巴”。
“宁儿,”邵稹一脸神秘,朝她招招手,“来看。”
“嗯?”宁儿凑过去,忽而睁大眼睛。那冰窟窿里,居然有许多的鱼,争先恐后地浮上水面,踊跃十分,“咕咚咕咚”地响。
“怎会如此?”宁儿笑起来,不解地问。
“我也不知。”邵稹莞尔,“所以我说那王祥笨,鱼多好捉啊,非要用最笨的方法。”说着,他将布兜伸到窟窿里,捞起来,里面已经有三条大鱼。邵稹将它们抛到岸上,再捞,又是满满一兜。
二人吃不了许多,捞了两下,邵稹就将那些鱼收拾收拾,寻来干柴,用火石点着,做起烤鱼来。
火堆“噼啪”作响,宁儿和邵稹依偎地坐在旁边,都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
鲜嫩的鱼肉,在火堆上烤得“滋滋”作响,宁儿早已饿极,闻到这味道,抿抿唇。
邵稹取下一条最先放上去的,看了看,递给宁儿:“熟了,吃吧。”
宁儿忙摇头:“稹郎,你先吃。”
邵稹知道她又犯拧,将鱼收回:“那我吃啦。”
宁儿点头。
邵稹张大嘴巴,将鱼送到嘴边,却见宁儿眼也不眨地盯着,触到邵稹的目光,忙转开眼睛。
邵稹无奈笑笑,把鱼放下。
“你怎不吃了?”宁儿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