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期盼的目光下,宁儿一愣,张张口,却没有声音。
“怪怪的,我叫不出来……”她不好意思地说。
“哪里怪。”薛霆瞪起眼:“你叫稹郎怎么叫得那么顺。”
“因为……因为你是表兄啊。”宁儿望着他,为难地说。
薛霆气结。
邵稹消失了几日,待得回来时,石儿罗却听人说他要走,大吃一惊。
他赶到邵稹帐篷里的时候,他正在收拾物什。东西不多,一个包袱和一把刀,就像他刚来时一样。
“你要走?”石儿罗问。
“嗯。”邵稹将包袱打好,道,“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照顾。”
“去何处?”石儿罗疑惑地问。
“去都护府。”邵稹道,“裴副都护举我做了骑曹,今日就去上任。”
“你疯了?”石儿罗瞪着他,“做骑曹就是从了军,要去打仗的!”
邵稹一副理所当然之色,道:“从了军,当然要去打仗。”说罢,他看着石儿罗,“你们族人如今已经安稳,我留在这里,每日也就放放羊骑骑马,没什么用处。”
“你……”石儿罗看着邵稹,忽然觉得自己不懂他,“你当初跟着我们,不是只想落籍么?”
“起初我是这么想的。”邵稹将包袱打好,目光深深,“可我这两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就算落了籍,也什么都不会有,连回中原也不行。”
“回中原?”石儿罗想了想,忽然想起那封信,“去看你的心上人么?”
邵稹却没答话,一笑,拍拍他的肩头,背起包袱出了门。
裴行俭正在营中巡视,远远望见一人正在军库前,将手里的物事交给库吏。
“那是新来的骑都尉石真么?”他问随行将官。
将官望了望,答道:“正是。”说着,有些疑惑,“副都护,骑曹官职虽不高,但每个手下也领着上百骑兵。这个石真刚刚来到,也底细不清,副都护就任他为骑曹,这……”
“用则不疑,疑则不用。”裴行俭道,“且让他当半个月,试试他能力,到时再说不迟。”
将官应下。
“待他办完,让他入帐去见我。”裴行俭吩咐道,说罢,打马朝教场走去。
石真办事利索,裴行俭巡视完之后,才回到大帐不一会,石真就来了。
帐门掀起,他走进来,步伐利落。
“副都护。”石真向他一礼。
“石真。”裴行俭笑笑,指指下首,“坐吧。”
石真并不客气,一礼,在席上坐下。
“入营事务都办妥了么?”
“办妥了。”
裴行俭抚抚胡须,道:“昨日你来见我时,我事务繁忙,未曾细聊。今日见你,我正有一事要问。”
“副都护请讲。”
“先前我招你入府,你并不情愿,如今,你却自愿而来,为何?”
石真神色平静,答道:“某为汉人,如今在庭州定居,保家卫国,责无旁贷。”
裴行俭颔首,看着他,忽而道:“你曾向我打听过上府左果毅都尉邵陵的墓地,为何?”
石真的目中闪过一抹异色,神清气定:“某自幼喜好武术,洛阳邵氏,武学深厚,闻名一方。邵陵乃先辈,某崇尚已久,从旁人手中学得一招半式,却无缘相见。那时副都护提及时,某已知晓是他,故而相问。”
裴行俭没有再问,莞尔道:“你武功亦是出色,来西域闯荡的人,都不简单。我还是那话,裴某用人但看才品,不问出身,只要有志,建功立业不在话下,我亦可保身无后患。”
石真面色沉静,一礼:“敬诺。”
裴行俭挥挥手:“去吧。”
如薛霆所言,在秦州逗留了一日后,他们一路西行。
路上,景色的变化渐渐多了起来。西北的高山和荒原,放眼望去,无边无际。
薛霆虽然立志要与邵稹争高低,但其实他跟宁儿待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多。在秦州的时候,他接到催他赶紧上任的命令,薛霆只得加快行进,增加了马匹车辆。每日赶路,歇息时,人马劳顿,他有心与宁儿多说说话,却也没有太多精力。
不过,薛霆毕竟家学深厚,遇到一些名胜古迹,他讲解起来,也是有滋有味。宁儿问起什么,他对答如流,旁征博引,话多得让宁儿吃惊。
到达沙洲,已经是半月之后。
薛霆留出两日,与宁儿一道去看佛寺和洞窟,看到有新开的洞窟时,还按着父亲的意思施了钱财,请工匠将全家化画供养人。
匠人拿着薛霆给的容像和名字,看看宁儿,对薛霆道,“这位小夫人不见在郎君的家人中。”
宁儿一怔,正要说话,薛霆忙道:“她是我表妹,与我姑父姑母画在一处。”
工匠明白过来,立刻将薛霆和宁儿的模样画了草像,以便上画。
离开沙洲,茫茫的石滩沙地,便再也没了遮掩。太阳灼灼,沙丘间的一泓清泉显得尤为宝贵。宁儿坐在车里,也戴上了羃离,队伍一天歇两回,避开正午的阳光。
出了玉门关,便是西域。
景色交错,天幕下,时而会出现延绵的小河和森林,与大漠的颜色一样艳丽。宁儿吃着甜得醉人的瓜果,始知米菩元那时的话果然不是讹人。
薛霆见她高兴,心中也是舒服,还允许她去骑一骑骆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