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栋很不厚道的咧嘴笑了,陆圆圆狠狠踢他一脚,王栋赶忙摆正脸色,正襟危坐,我瞥他一眼,懒得计较,继续说了下去。
“这些事情我想就算没有爷爷吩咐,我妈也不会说,这么多年,她一直默默守着这个家,带大我,虽然我妈不说,但我知道她一直等着我爸会回来,除此外,她把所有感情倾注在我身上,作为我妈最亲近的人,虽然她掩饰的很好,可我从小不止一次看到我妈逢年过节,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里拿着张老照片抹眼泪。”
“我妈从来不给我看那照片,可我哪会那么老实?背着我妈我不止偷偷看过一次那张照片,甚至记住了照片上每个细节,小时候我还不知道那是他,长大一些我才明白。”
“这么久过去,他还是跟照片上一样啊,几乎没有任何改变,他倒是过的滋润,不然我还一眼认不出来他,我刚抓他衣领,就是为了看看他脖子上是不是有痣,不然我抓他干嘛?还不方便发力,看到他脖子上的痣,我才确定就是他。”
王栋愕然问,那要是没有呢?我淡淡说,没有就当误会,我不信这种人连这种气量都没有。
对面两人无语,然而我却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决定的,那张脸虽然和老照片相比,头发胡子长了太多,但那张脸已经让我确认了七八分,所以我瞬间激发出的火气,才难以压制。
“老话说不管当爹的做了多恶劣的事情,这儿子打老子也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必遭天谴,光是我的话,顾言洛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我那一拳是替我妈打的,看到他那德性了吗?没有丝毫悔意,身居高位宁肯派人保护家里人,也不愿意自己露个面。”
“我信老话,但我这次还真不怕这报应。”我淡淡说完,王栋和陆圆圆无奈看着我,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最终只得无奈叹一声。
心情烦闷下,喝了很多酒,我却始终没有找到所需要的醉酒感觉,虽然已经头疼欲裂,半口酒也灌不下去了,可还是感觉酒不够,王栋和陆圆圆陪我到半夜,实在看不下去了,劝我不要喝了,还是先回去吧,想喝明天可以继续。
走出大排档,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鹅毛大雪,我怔怔看着路灯下坠落的大片雪花,心情从之前的激愤,变得有些空虚。
暂时不想回去,王栋担心我,要跟着我,我不耐烦的说,老子能有毛事?我TM二十多年都过来了,今天打他一拳也爽了,我能为了这点芝麻大的破事想不开?老子又没醉。
我想一个人去静静,两人拿我没办法,只能任由我去了。
慕容烟和小鬼头不知道去哪里了,我独自一人随便找了个凉亭坐下,顺道在一边通宵超市买了包烟和酒,沉默在黑暗中看着烟头明灭不定,我会抽烟却不染烟瘾,或许跟我的家庭有很大关系,我很清楚面对许多事情的时候,烟并不能替我解决麻烦,甚至解忧都功效乏善可陈。
凌冽的寒风中,我想到最多的,无疑是顾言洛那家伙,虽然只有短短的交流,但怎么看这混蛋都让我火气上涌。
他说这些年虽然没有回家,可一直派人在暗中保护看着我们,就算是他有再特殊的原因,不能回家,或是别的理由,想到我妈常年郁郁寡欢的样子,我始终难以饶恕他。
从我懂事以来,我一直觉得这父亲可有可无的,我担心的只是我妈。
除此之外,我独自出来,还是有些原因让我不得不在意,顾言洛说派人在暗中保护我,那人会是谁?我想了很久没想通,远去的犊子不可能,至少是我从对他的了解上来说是这样的,如果是他的话,我早发现端倪了,而且犊子能安心回去,还是上次在陆家我得了一笔钱,足够他回去用,他才决定尽早离开。
而且他说暗中有人保护我,那就说明很早以前就有人在保护我了,至于是谁,我想不到。
既然想不到,我也就懒得想了,顾言洛现身,除了对他的愤怒外,还给我种被欺骗的感觉。
这股欺骗感,就是从冯老道身上带来的,老家伙可是事务所的三个副所长之一,当初干嘛要接近我?他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物,有那么同情心泛滥,见着我就立马想帮我?
何况凭冯老道的身份地位,当初为毛跑去学校找魏文君麻烦,那么巧碰上我?又好心提醒我?这种操蛋的事情,顾言洛一出现就不攻而破,冯老道明显能随便派个人解决魏文君,却非得自己出现在那,认识那么久,甚至没给我透露过副所长的身份,只是想让我加入他们,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顾言洛说要是他没打招呼,特意让冯老道照看着点我,老头子吃饱了撑的没事到我面前做好人?!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想想也是,能请动一个副所长的,无疑是所长吧,其次…手里酒瓶一顿,这会儿我思路居然前所未有的清晰,我又想到一个更关键的问题,之前顾言洛跟我说…我注定早夭,胎死腹中,却意外健康活到了现在……
我皱眉在寒风中思考,良久,迟疑一下,虽然已经很晚了,我还是没忍住给爷爷打过去一个电话,隔了很久,电话接起,对面响起爷爷苍老疲惫的声音。
听得出,陶老头的死给爷爷的打击还没有消退,爷爷还是有些提不起精神。
“爷爷,是我,这段时间我就准备回家了。”
“不走了?”爷爷一怔,问我,我轻吐一口气说,嗯,回去就不走了。
“好。”爷爷应声,声音多少有了些欣慰。
“我见到顾言洛了。”犹豫半天,我还是咬牙说出口,电话那头顿时静了下来,爷爷似乎在思索和分析我话里的含义,我难免有些忐忑,老爷子别太过激动出点什么问题了……
“你都知道了?”爷爷平淡说,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太多波澜,我不禁松了口气,说是。
爷爷叹了声说,这事我不想给你说的,既然你已经了解了,那你想知道什么?
听爷爷的口气,似乎都愿意告诉我了,我说,大概都告诉我下吧。
“在你出生前,其实我已经把你当做刘家典当行的接班人了,或许这种事情在外人看来不好理解,隔代继承的事情还是比较少的,只是你父亲早年就拜入老陶门下,一心求道,不肯跟我学典当,所以我只能把期望寄托在你身上。”
隔了一会,爷爷才缓缓跟我说起来,讲述出一个我所不了解的曾经。
爷爷说,你有个姑姑,亲姑姑。
我听到这话有点愣神,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记忆中出现过什么姑姑,只是爷爷说有,那肯定就有了,我家人不多,我爷爷那辈几乎没见过跟爷爷同辈的人,很久后我才知道有个老爹,我还一直以为我家都是单传,从没听说过有什么姑姑。
“老陶为人耿直,不贪外物,这点你也了解,你父亲跟他学道后,自然要秉承师父理念,不敢忘记师父教诲。”
我皱眉,顾言洛那贪婪样子,可是陆圆圆告诉我的,他这秉承了个吊毛教诲,只是爷爷再说,我心里奇怪,却也没敢插话,继续听他说。
早年的陶老头,在镇上帮了许多人,从不收取分文,最多取些食物和日常必要用品,而顾言洛天资聪慧,早早就能独立替师父外出处理事情,就近镇子都是交给陶老头来办,需要去出行远处则由年轻力壮的顾言洛来。
多年来,师徒两人相依为命,日子清贫,却不寂寞,爷爷看这师徒俩,竟然比跟自己还亲近,有些恼火却又无奈。
隔了几年,我妈怀了我,顾言洛这才总算着家次数多了些,然而就在我出生那年,然而就在那年,却出了件谁也料不到的事情。
爷爷的声音悲痛起来,狠狠吸了口气说:“那年头大家都一样穷,我虽然在开典当行,但做生意不久,大多做的都是人情买卖,家里温饱有余,手头却根本拿不出任何一点余钱……”
“那年我为了帮助一个准备经商的老友,收了许多东西,家里存款全都投了进去,虽说当时家里条件已经不错,但大家都穷,大多生意都是人情买卖,好开拓以后的路子,可以说当时家里一分钱余头都没有,而正在那年,冬天出奇的冷,你姑姑病倒了,高烧不退,病情越来越严重。”
“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借钱,我这老脸好歹还算有些用,借到一些应急的钱,只是当时镇上医疗水平差,钱花了不少,病却一点没有,实在没钱了,我只能厚着脸皮赊账去拿了中药。”
“什么方法都试了,药成天跟喝水一样给你姑姑灌,可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得了什么病,怎么样都不见好转……”
“镇上医院没办法,认识人跟我说,得赶紧打青霉素,这么拖下去,人可要烧坏了,听到这话,我们一家子都傻了,绕了一圈居然要打青霉素才行……那年头,一针青霉素要一块多钱,之前又为了治病,用药开销很大,家里早就拿不出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