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些黑钱都是从哪来的?”慎芮托着腮,摇晃着二郎腿,极力装出非审问者的架势来问他。
“什么叫黑钱?说得这么难听。来历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只要给我把账做得好看就行了。”
“你一年洗多少钱?”慎芮不让他转移话题。
“你猜?”弓柏挑挑眉毛,也把自己的二郎腿翘了起来。
“一年不少于七八十万两白银。”
“神了,小嫂子的确是个人才。”语气虽揶揄,神情上仍能看出有一瞬的惊慌。
看来,猜对了。
“那好,先把这几年的几百万两银子交出来吧——”
弓柏惊得跳起来,张大嘴看着慎芮,“我上哪给你找那么多银子去?”
“那我就不给你做这个账。你账上入了那么多的银子,支出又完全不合理。我如果想给你把帐做平,得符合常识吧?人家的对牌上有你的签章,入账是不能减少数目的。”
“这账册是给外人看的,不过是以防万一。弓家的账另做。你放心,不会让二哥为难的。”
“朝廷的人要查你账册的时候,会不查弓家的账?你把他们当傻子吗?两套账只要对不起来,就可以判账册作假了。看着聪明,没想到你这么没脑子。”
“你怎么说话呢?被二哥惯得没边了。”弓柏咕哝一句。
“以前你可劲地欺负我;我现在对你的态度,已经算得上圣人了。”慎芮磨磨牙,‘凶狠’地瞪着弓柏,就差扑上去挠他了。有相公撑腰的女人,岂会再怕一个小叔子?
弓柏下意识地瞧了瞧弓楠,一本正经地坐回去,眼观鼻,鼻观心的,当没听到。
弓楠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办。如果大张旗鼓地告诉族人,弓柏的账册是假造,也就等于告知了天下人。如果不告诉,差的几百万两银子,到哪去找?
“小嫂子,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弓柏讨好地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只上品的雕龙玉镯,起身拿到慎芮面前,“放心,朝廷不会查到我头上的。银子的来历没有那么可怕。”
慎芮接过玉镯,对着光打量,“这镯子不错,不是假的吧?”
看慎芮接了镯子,弓楠和弓柏都松了一口气。
“小嫂子真会说笑,我怎么敢拿假镯子骗你?”
“作假不是你的专长吗?这镯子,你还是拿回去吧。它这么烫手,我怕它会烫死我。”
“哎呀——!”弓柏失望地望望慎芮,无奈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夸张地叹气。
弓楠转向慎芮,“我让老四现在抽身回来,以前的账,你就帮帮他吧。弓家上下几百口子人,不能丧命于此吧?”
慎芮惊讶地抬头看弓楠,“会死人啊?这银子到底怎么来的?贪污的?”
弓楠没有说话。弓柏低下了头。
“噢?!天哪!弓柏你去死吧!你死了就不会连累弓家了。”
弓柏叹口气,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慢慢踱到门外,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天。他保持这个姿势,站了一天。他这种苦肉计,在慎芮眼里简直是小儿科,便不让任何人去答理他。
“唉!芮儿,那些账到底能不能做?”弓楠焦虑地不行。
“弓柏如果此时抽身而退,会不会被灭口啊?”慎芮小心翼翼地问他。
“使个计策就是了。也不是那么难。我只担心账册的问题。”
“弓家这么多的生意往来,抹平那些假账并不困难。我不担心账册问题,我只担心自己的命。要不,你让我和祺儿走吧?你清楚我的能力,绝不会让祺儿挨饿受冻的。”慎芮说得一本正经。但弓楠却被逗笑了,“现在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我没有开玩笑。慎芮心里狂叫,但没胆子喊出来。
废寝忘食两个多月,慎芮指挥着几个可靠账房,终于把弓柏三年多的账目做得合情合理了。不过,金钱货物往来,是有勾稽关系的。弓柏的账册表面上看,好像没问题了,但若查证他的上下游客户,可就难说了。
弓柏虽纨绔,好东西还是能看出来的。现在的账册合理自然,除了显得弓柏的经营能力高超,再无人能看出作假的痕迹。几百万两银子的收入淹没在弓家庞大的生意体系中,阂无痕迹。他仔细推敲后,对慎芮又是夸又是赞,好好地奉承了一场,最后买了不少贵重礼品谢她。慎芮眼皮都不抬地全部收下。
弓柏带着账本走的时候,弓楠一再嘱咐,“不要说是慎芮做的账册。如果实在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做的吧。这毕竟不是能晾在阳光下的好事。万一将来事败,我不希望把慎芮牵扯进去。你能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吗?”
“瞧二哥说的,我是傻子不成?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弓楠看着弓柏满脸不当回事的表情,很想揍他一顿,“回到京城后,赶紧把生意停掉,找个借口回来。这趟浑水,弓家趟不起。如果你执迷不悟,我就提前行使族长的权力。”
“二哥?!你——”弓柏非常吃惊,收起脸上的笑容,严肃地深看弓楠一眼,“谨遵族长之命。”
但弓柏食言了。他再次回来,不仅带来了新的账册,还引来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