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至谦闭口不言了。
萧伊庭侧了他一眼,“怎么?不乐意?”
“没有。”他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
萧伊庭换上了一副正经的表情,“这回哥不是在跟你嬉皮笑脸,既然人回来了你也没有跟她再复合的打算,那你是我弟,她是我妹,我谁也不偏,哦,不,我萧二的原则呢你知道,是偏女孩多点,流筝是个好姑娘,咖啡是你的,姑娘呢,就未必了。”
宁至谦除了面色冷了几分,看不出有什么动静。
萧伊庭又道,”我也算跟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了,什么人没见过?你和你大哥算是奇葩,你大哥也就算了,纯粹一块木头,虽然木到一次次掉底线,我也算能摸得清,你特么一肚子坏水的人精,大博士,大教授,又是每天跟人脑打交道的,还玩起了沉默,知不知道就很让人费脑子啊!我年纪大了,不比当年,没那个精力琢磨你,你自求多福!”
对阮流筝来说,这顿晚饭还是吃得很愉快的。当然,有萧伊庭在的地方,想不愉快也难,那家伙就是欢乐制造机,跟他生活在一起的人,每天不被逗死啊?难怪叶清禾现在的目光这么柔和安详,尤其每次看着萧伊庭的时候,有一种宠爱的纵容,就像看着淘气的孩子一样。
因为萧伊庭和叶清禾如今浙江北京都有事业,第二天一早萧伊庭就要赶往浙江去,所以晚餐早早就散了,至结束时,阮流筝还有些意犹未尽。
直到坐上宁至谦车里了,还在微微地笑。
宁至谦见她又坐在后座,上车后,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她说,“坐前面来。”
呃……
“不好吧?”阮流筝踌躇,副驾的位置她搭别人顺风车很有自觉性,从来不去抢坐的。
“有什么不好?又不是没坐过?也没其他人坐过!”他清了清嗓子,“你坐后面,我跟你说句话都费劲!要扭脖子。”
她一想,好像也是,干脆地道,“那好吧。”
换了座位,听得他的声音轻柔起来,“今天很开心?”
“唔……”她老实地承认了,她并没有想到和他的朋友再次见面会这么轻松愉快,当然,这跟萧伊庭和叶清禾的为人有关,刻意地没有让她感觉到尴尬,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她需要朋友吧,“很久没有这样跟朋友纯粹地聊天吃饭了,我那些闺蜜高中毕业以后就我一个人读医学,大学毕业后她们基本都出国了,几年也不回来一次,大学同学嘛,玩得特别好的不多,三年没外出,在家里考研,也渐渐少了联系,后来去南方六年,倒是有一些朋友,可全在南方啊,而且在那六年里,基本没什么玩乐,全是学习工作,你也是这么过来的,你懂的啊!何况我对自己要求又更严格一些,毕竟我比别人年纪大,没有时间可以蹉跎了。”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自己。
回想跟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好像从来没有时间让她说这些,或者说,她不愿意在他面前说,她怕他不爱听,怕他烦,一门心思研究他,顶多耍耍小赖皮,赖着他陪自己做点什么,却不敢用言语的呱噪来烦他。
想到这里,她笑问,“是不是不愿意听这些?”你看,她说完之后,他什么也没说呢。
“不,没有,你说。”他忙道。
“所以,今天这聚餐倒像回到中学时候似的,很轻松,难得这么轻松,大概我从前绷得太紧了。”大概从嫁给他那天开始就一直绷得紧紧的吧,婚姻内为他,离婚后为学业,“虽然是你的朋友,但是,你们之间这种发小感情,相处模式,让人很舒服。”
“他们几个虽然闹,但人很好,如果你觉得合得来,可以多来往,不必顾忌什么的。”他轻道。
“嗯……”她失笑,离婚之后还能跟前夫的朋友处成朋友,这样的例子大概也不多。
“笑什么?”红灯,他停下来,看着她,蹙眉。
街灯已经亮了,灯火的光影在他眉目间流动,实在好看极了。
她摇头,微笑,“没什么。”
“过去的六年是不是很苦?”
他语气淡淡的,就像在科室里问她跟病人家属术前沟通过了没有一样,可是,他一定不记得,这是他第一次问她这样的问题。苦不苦?累不累?饿不饿?开不开心?
车,在拥挤的车流里缓慢移动,她靠在靠背上,回忆过去的那六年,默默问自己苦不苦。
其实真正的辛苦,是你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自己到底苦不苦。
“是吧……”她思酌着,唇角浮起温软笑意,“可是很充实,很快乐,也很享受。你知道我在那边刚开始最受不了的是什么吗?”
“什么?”他配合地接上她的话。
她“噗”地笑出声来,“是吃饭这件事啊!你知道吗?在一个连炒青菜也要放辣椒的地方,我想好好吃顿饭容易吗?”
他印象里的她,是挺爱吃的,而且什么都吃,一点儿也不挑,那么爱吃的一个人吃饭成了问题的确挺伤脑筋。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入乡随俗慢慢就适应了,现在回来吃着没辣椒的菜反而有些不习惯了。人经历了痛苦总是会蜕变,饱尝了肚子痛的苦,对辣椒的刺激也就麻木了。”其它的痛,也是同理吧?
他没有跟上她的话,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人总是会变的。”
“对,人总是会变的。”她看着窗外,记得好像这条路上有个大书店,不知道晚上还营业不,一边说着,“我现在偶尔还会想念那边的小吃呢!哈哈,糖油粑粑,臭豆腐!炒血鸭简直好吃到想舔盘子啊!还有,我每天早上都吃米粉,太好吃了!辣到爽!”
蓦地,发现了书店,而且还亮着灯,忙道,“等等,等等!”
“怎么了?”他减了车速。
“那儿有个书店,我想去买套书,你在前面放我下去吧,等下我自己回去。”她准备下车。
他的车缓缓停靠,阮流筝冲他一笑,“我下车了,明天见!”
打开车门,融入夜晚的空气里,秋燥的缘故,耳根子烫得厉害,夜晚的凉意拂面,舒适了不少。
小时候总是说,耳根子烫就是有人想你了,这样灯火阑珊的秋日夜晚,谁在想你呢?
“流筝!”
一声呼喊把她惊了一跳,回头,他正大步走来。
“我也想起要买几本书,一起去吧。”他随意而自然地走在了她身边。
“哦……”她拢了拢鬓边的头发,耳根子好像更热了。
她没想到大晚上的书店的人还挺多,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他便一直跟在她身边,高高的个子,将她跟人流隔开。
他这么做的时候,很自然,她也接受得很自然。
从前也会拉着他陪她逛一逛,商场也好,超市也好,或者庙会、夜市,虽然他的时间少,但只要她说想去,他多会抽时间陪她。
这都是些人多的地方,拥挤的时候,她便主动往他怀里贴,毕竟与其跟陌生紧密身体接触,不如抱着他。他的注意力当然从来不在她身上,起初并不懂得要将她圈起来,但他是个聪明人,她贴那么一次两次,他也就懂了,于是再去人多的地方,他就会自动将她搂在怀里。
渐渐的,习惯就会成了默契。有时候,真不能忽视默契的强大,比如此刻,时隔六年,他们的默契仍然还在,只不过,他不再将她圈进怀里而已,只是用他的身高优势帮她隔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