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遇和宁茴回到家的时候,宁想早已经到家了,笑吟吟地迎着这两位。
“上哪玩去了?”
“哥,我们看话剧去了!”宁茴口中的哥哥一直只有宁想一个,至于那个比她大几分钟的宁遇,只是她的遇宝而已。
她进门就看见了桌上的蛋糕盒,她喜欢的牌子和口味,大喜,一声“谢谢哥哥”之后就抱住了蛋糕,她知道是哥哥给她买回来的,这家店在哥哥学校附近有分店,每次哥哥回家都会给她买。
是的,她喜欢吃蛋糕,跟妈妈一样,可是她比妈妈吃得刁钻许多。比如,无论什么蛋糕,最上面一层是不吃的,不管是慕斯,还是水果,或是奶油,还是其它,她就只吃里面的芯儿,可如果要她什么花样都没有的纯蛋糕,她又不愿意。
能这么惯着她的人只有宁想。
所以,才她小心翼翼把这个六寸小蛋糕取出来的时候,宁想就习惯性自然而然拾起了小蛋糕刀,熟练地将蛋糕上一层果酱和坚果给轻轻刮掉了。
宁茴嘻嘻地笑,“哥,你的刀工越来越好了啊!”
宁想笑,故意逗她,“那可不?解剖学不是白学的!”
宁茴看着那把小刀,眼前顿时浮现出宁想拿着刀解剖尸体的画面,一张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哥,您能不在吃东西的时候提解剖吗?”
宁想听了哈哈大笑,将蛋糕推到她面前,“吃吧。”眼眸间闪闪烁烁的,全是疼爱。
对于宁想这样的行为,宁遇很是不屑,“哥,她都是高中生了!你还这么惯着她!她自己没长手吗?”
宁想只是用笑笑的眼神回复宁遇,好似在说,你不是一样?
宁遇皱着眉叹了口气,也的确是拿茴宝没辙,嘴上说不能惯着她,哪回又能不惯着她呢?
宁茴冲宁遇吐了吐舌头,用小叉子把第一块蛋糕送到宁想嘴边,“哥哥吃。”
哥哥这么疼她,第一口当然要给哥哥!
宁想也没跟她客气,张口就吃了。
宁茴再挑起一块,讨好地凑到宁遇身边喂给他,糯糯的语气,“遇宝乖……”
宁遇别别扭扭哼了一声,最终还是很给面子地吃掉了。
一个小蛋糕,三兄妹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消灭掉了。
宁茴却想起了之前萧一一说的话,歪着头问宁想,“哥,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宁想眼中有东西闪了闪,“没有,怎么突然这么问?”
宁茴哈哈一笑,“一一哥哥说的!还说,要不然怎么你都不跟他们聚了!”
宁想的眼神安宁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学习越来越忙,要想像爸爸那么优秀,我不努力是不行的!不过,再忙也不会忘记回家来看茴宝!”
“嘿嘿!”宁茴在宁想手心里蹭了蹭,“哥,你有什么打算?会出国读博吗?”
“不会!”宁想看着宁茴,很肯定地回答。
“真的吗?可是爸爸上回还说,让你五年之后出国读双博。”
宁想笑道,“爸爸自己都没有出去读双博!放心吧,我不会出国的!茴宝希望哥哥出国吗?”
宁茴摇摇头,又点点头,认真地绷着小脸,“不希望,可是,如果出国能对哥哥你未来发展有利,我还是支持你的!”
宁想凝视着她,眼中温柔如水般荡漾开来,再次强调,“放心,哥哥不会出国的。”
宁茴中考家长会的事,宁想也有所耳闻,不过,并没有嘲笑宁茴,只是晚上陪着宁茴一起做功课,直到深夜,还是他催着宁茴去睡觉了,宁茴才勉勉强强收拾了课本。
这让宁想很讶异,难道一次中考失利真的让宁茴变了个人?
当宁茴入睡前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一定不会让爸爸妈妈失望的时候,他便觉得大概茴宝是真的长大了。
不过,不管怎样的宁茴,都是他心里的宝,茴宝想做的事,他会不遗余力地帮助她实现。
看着宁茴合上双眼,看着她唇角小小的弧度,给她压了压被子,才轻轻离开她的房间。
回到他自己房间以后,他才发现,他的手机好几个未接来电,并且一串的信息:你现在连我的电话也不接了吗?
宁想,说到狠,你真是天下最狠心的人!
宁想,有本事你一辈子别见我面!我看你能逃到什么时候!
宁想,我爱你,我没有错!
他暗暗叹息,这次还真是误会了,并非刻意不接她的电话,而是刚才一直在宁茴房间里。下意识想要回电,可手指一动,转念一想,又放弃了,既然认为他狠心,那就狠到底吧,不能给之以回复的感情,索性更狠一些,也省得麻烦。
他刚躺下睡觉,手机又震了一下,再次来了条信息:我知道你没睡,明天,我在老地方等你,你不来,我不走,如果你真的不来,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他放下手机,闭眼,睡觉!
按照往日的生活习惯,宁想早上跑步回来,宁茴一定还在睡懒觉,可第二天,宁想照例跑几圈回来之后,发现家里两个小魔怪都不见了。
“奶奶,宁遇和茴宝呢?”他上楼转了一圈,在餐桌边坐下来。
孩子们都大了,温宜也老了,大半头发都染了岁月华霜,却如二十年前一样,把宁想爱吃的东西送到他面前,笑盈盈地告诉大孙子,“俩小家伙去萧家了,说一一今天给他们补习。”
宁想笑了笑,没过多揣测,毕竟他们三兄妹的成长过程都和萧家密不可分,在萧家混日子的时候多了去了。只是看来今天他白打算了,原本还想自己给宁茴补补课的呢。没想到,这茴宝一变,就变得如此彻底,这一大早的,真让人不习惯。
“茴宝给你留话了,说你回来有时间的话也去萧家,还说一一很久没见你了,老念叨你。”温宜又道。
宁想眼神一霎,“算了,不去了。”
末了,又想起什么,“奶奶,今天是十五吧?我陪您去上香。”
温宜笑了,“那多闷啊,你们年轻人哪喜欢?”
“奶奶,不闷,我现在少有时间陪您了,在学校常常想着您呢!”宁想给奶奶盛了一碗粥。
“那好,好孩子。”温宜看着宁想的眼神,充满慈爱。这个孙子,虽然不是亲生,却处处懂事体贴,因为是老大的缘故,可是比那俩亲生的孙宝宝更有担当。
早餐后,他帮奶奶收拾了东西,搀着奶奶出门。
刚到门口,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心知是谁发来的信息,没有理会,一直把奶奶搀上车,结果,手机来电铃声响了。
他满心无奈,在奶奶怀疑的眼神下只得接了,然而,刚接通,对方就挂断了,他冲着温宜挥了挥手机,“挂了,算了,有事还会打来的。”
温宜笑问,“是谈恋爱了吗?”
宁想一脸窘迫,“奶奶,没有……”
“这孩子,害什么羞?都22了!该谈恋爱了!”温宜愈加兴致好地打趣孙子。
“奶奶!真没有……”他红了脸,眼前浮现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骨碌骨碌乱转,古灵精怪的样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他心里酥酥的,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口袋里的手机信息震个不停,温宜不得不疑心了,“宁想,你忙的话不用陪奶奶去。”
宁想忙道,“不忙!奶奶!我回下信息就好,是学生会周末活动,丁点儿事都要问我。”
温宜笑笑,大孙子能干哦,简直就是儿子的翻版,当了个学生会主席,忙得跟董事长似的。
宁想再次把手机掏出来,果然来信息的都是同一人,不过是咄咄逼人问他今天到底会不会去,他不去她就等到天亮之类的话。
他皱了眉,简短回复:我不会来的,你等不等,是你的事。至于你说的不敢保证的事,我不知道是什么,也跟我没有关系。
这番话有些重,他明白,可是他也了解她,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可心里到底是放不下,想了想,给另一个人发了条信息。
萧家。
萧一一非常认真地在给宁家两兄妹讲课。
怎么说呢,都说男生认真的时候是最帅的。宁茴此刻无比赞同。
她和宁遇一人坐在萧一一一侧,萧一一拿了支笔一边在纸上写,一边给他们讲题。
萧一一的五官随他妈妈多一些,没有萧伊庭年少时那双斜飞的桃花眼的飞扬跋扈、浮躁轻佻,反而精致隽永、如雕如琢,眉目如画四个字,宁茴只在萧一一的侧颜看到,加上年轻干净的皮肤,不急不缓的清贵书卷气,她不自觉就给他脑补了一身白衣古装,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两句话套在他身上,自以为就是为他量身而作。
因为今天萧一一讲的内容前一晚宁想辅导她功课时已经说过一遍了,她听着没什么难度,便开始走神,盯着萧一一的侧颜眼睛一眨不眨。
时间一长,萧一一察觉了,只是并不知道小丫头看的是他,当即脸沉了下来,似笑非笑的,“茴宝,在想什么呢?”
“啊……”十六岁的宁茴打死也不敢说想你啊!脸蛋绯红,吞吞吐吐地编着不着边际的谎话,“我……我……我想着……芝麻烧饼来着……嗯……早上没吃饱……”
她用力点着头,以让她的谎话更具可信度,是的,就是饿了!
萧一一失笑,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只觉和小时候一样上手,“好吧,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男生的房间里是不会放零食的,他下楼去厨房找吃的。
保姆正是看着宁茴来了,做了杏仁酪,他端了两碗上去,顺手还拿了些点心进房间。
宁茴一看,开心地把“芝麻烧饼”忘了,萧爸爸家的阿姨做杏仁酪可好吃了!
萧一一放下点心,手机来了短信提示,他一看,居然是宁想发来的,这小子多久没联系他了!一笑,“你们大哥找来了!”
宁茴点头,“嗯嗯嗯,我给大哥留了话,让他跑完步回来就上这来!”
萧一一打开信息一看,却是宁想和一涵约他出去。
他微蹙了眉,看了看正低头吃杏仁酪的宁茴,有些歉意地道,“茴宝,宁遇,你们在家玩着,我临时有点事要出去一趟。我给你们布置一些题,你们先做着,等我回来在给你们检查。”
“是我哥叫你出去吗?”宁茴抬起头来,唇角沾着一小颗白白的杏仁酪渍。
萧一一见了,笑着用纸巾给她擦了擦,“不是,突然想起来的事。”
世间很多的事原本寻常,而之所以变得异样只不过源于心动,心动则人妄动。一个本来寻常的小动作,只因宁茴心里有了异动,才觉得他的手指隔着纸张都将热度传到了她唇际,她脸颊发热,眼神亮亮的,闪闪烁烁,甚至不敢和萧一一对视。
“怎么了?”萧一一也觉得她有些奇怪。
宁茴怎么也不能让自己心思泄露啊,忙摇头,“没事没事!”
萧一一的手还停在她唇边呢,她这么一胡乱摇头,不慎便直指她唇了,好似被她含住了似的,她觉得自己的脸火烧一般,索性张嘴在他手上咬了一口,然后又觉得很不好意思,挥手让他快走,“快去快去,我等会还要再吃一碗杏仁酪!”
她低头猛吃。
萧一一笑了,擦擦指尖,“调皮!”
这个他爹给他认来的妹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鬼精灵地调皮!
“厨房还有好几碗,可也别吃太多了!小心腻着了吃不了别的!我爸妈等会儿还要带很多好吃的回来!”爸妈一早出去了,在外得知宁茴来了,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必定挑着她喜欢吃的买。
宁茴背着他点头,脸红得跟煮熟的吓,“知道知道,真啰嗦!你快去吧!”
萧一一再度笑笑,出去了。
萧一一留的题不多,今天讲的内容宁茴又全部掌握了,所以三两下就做完了,萧一一还没回来呢。
宁遇先给她检查着,她闲得无聊,对着宁遇在白纸上乱画。
画什么呢?
脑中浮现的是萧一一惊若天人的如玉容颜,可笔下画出来的却是一只芝麻烧饼。
宁遇一边检查一边古怪地打量她,见她看一眼自己画几笔,以为在给自己画速写,没说什么,茴宝爱画画爱音乐,随时都会给家里人画张速写。
待他检查完了,心里很高兴,因为茴宝每道题都做对了,看来是真的在用心学,于是心情大好地招收,“画什么呢?给我看看!”
宁茴不给,一只芝麻烧饼有什么可看的?
她越不给,宁遇还越要看了,难道是黑化了他?最终宁茴抢不过他,画到了他手中,一看,一只芝麻大烧饼……
当即气得笑了,萧一一给她拿这么多吃的来还不够她吃?还惦记着芝麻烧饼?
“我在你心里长得就跟芝麻烧饼差不多?”他把画扔还给她。
把宁茴心疼得,赶紧把画捡起来,抚平了夹好,噘着嘴哼哼,心里暗道,你想长得像芝麻烧饼,我还不给呢!
从此以后,宁茴所有社交软件的头像都换了,换成了芝麻烧饼,除了她自己,没有人懂其中的意义,一个个只道她贪吃,只有她自己明白,芝麻烧饼,是她青春岁月里情窦初开时的图腾。
这图腾,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终有一天会随着所有的疼痛埋葬在时光沉浮里,直到她自己也忘记,再也没有人提起。
因为这张画,宁茴的整个人生都发生了变化。
之前萧一一问过她,打算学什么专业,有什么人生理想。她当时浑浑噩噩的,从没做过深一步的考虑,现今却有了答案。
当晚回去,她把芝麻烧饼夹在她的画夹里,脑中挥之不去的还是萧一一上午那清俊的侧颜。
一个人在房间里,她拿着画笔在纸上描绘勾勒,凭着记忆把他画了出来,却怎么也不满意。
她默默地在画纸上写下当天的日期,心中叹息,自己的画已经进入瓶颈期,尤其画人像,千人一面的缺陷怎么也突不破!
从前只是把画画当成爱好,随意几笔唬唬人,那一刻她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心,她要好好学画!她作为一个画者,连她喜欢的人都画不像,她还能称得上是画者吗?
她于是定了计划,每天好好临摹,每个周末一天去一一哥哥家补课,一天去跟老师学画。
她把自己的计划说给妈妈听的时候,阮流筝当然很高兴,女儿知道上进了,怎么不欢喜?还给她举例,“你啊,要学画可就好好学,别再像从前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人家老师都说你很有灵性,就是不勤奋,你看看莫忘哥哥,如果你有他一半专心,都不是现在这样。”
宁茴点着头虚心接受妈妈的批评,她跟的老师,是大画家,也是教莫忘哥哥画画的,莫忘哥哥现在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画家了,她还是个初学者水平……
她真正开始学画,而且每周去萧家一次,都要回来画一幅萧一一的画像,注上日期,那些画,不仅见证着她画艺的进步,也见证着她对萧一一青春的萌动。
而这一切,萧一一并不知道。
在他眼里,宁茴始终只是那个趴在他背上小腿自在荡啊荡的小妹妹,甚至于,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宁茴只到他腰际那么高的时候,不同的高度,他和她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样。
宁茴仰视着,看到的是光芒万丈的他,而他平视着,看到的是他的世界,他所以为的成年人的世界。
那日收到宁想短信以后他就急急忙忙去赴约了,只是到了所约地,却没有见到宁想,也没有见到一涵。
诧异之下打了王一涵电话,问她在哪,那边,她沉闷的声音告诉他,在家。然后一句“没事我挂了”之后就没有下文了。
他才觉得怪异,当即打电话问宁想,到底什么意思?
宁想却只问她,王一涵怎样。
他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我没见到她!她在家!”
“那就好。”
宁想甩给他这三个字,也把电话给挂了,剩他一个人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