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闹腾完,陈韵才有机会将李离歌的事情讲给燕回轩听。
“你是说那家伙在你洗澡的时候,进了浴室?我要去会会他。”燕回轩别的都没听到,只记得这最关键的。
“喂,你还没吃完饭呢。”
“不吃了,吃不下!”远远的传来燕回轩的声音。
“小芙,男人都是这么幼稚的吗?”陈韵摇头,接着吃饭,这个宫保鸡丁味道不错。
“小姐!”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小芙还是喜欢叫陈韵小姐,可是这声小姐叫的却是悠长回转,不同往日。
在大周朝有男子冲进了女子的浴室,那是多可怕的事情,不说这男子如何,这女子就要羞愤而死了,可是侯爷半句指责的话都没说,只是去找那个什么贤郡王谈谈,小姐居然还说侯爷幼稚。
在小芙看来,他们家侯爷那是多宽厚睿智的人啊,还有小姐不去看看吗?外一打起来侯爷可是不会武功的,虽然那个贤郡王受了重伤。
小芙声音中的不赞同,陈韵没当回事,在水汽缭绕的浴池,李离歌压根就没靠近,否则早就血溅当场了。
就算是真的靠近了,被看光光了,难道还要她以死谢罪,开什么玩笑?
等陈韵吃完饭,处理了些事情,才姗姗来迟,看到燕回轩和李离歌,一个坐在桌边悠闲的喝茶,一个半靠在床头一脸闲适,既没人鼻青脸肿,也没人血溅五步。
陈韵还真有些好奇,两人谈了什么。
“不知贤郡王接下来要怎么做?凭你的个性,不应该是没有后手的人。”燕回轩知道李离歌虽然性格偏执,但也是个老谋深算的主。
“连命都差点没了,我还能做什么。”李离歌明显没打算说实话。
“是嘛,不知道我禀报当今圣上,说刺杀许太师的人在这里呢,会怎么样?”燕回轩好整以暇,现在他握有主动权。
“燕侯爷向来最懂权衡利弊,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他也同样对燕回轩知之甚深。
“可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燕回轩起身,拉进门的陈韵坐在桌边。
李离歌看了眼两人交握的双手,这小心眼的男人,不顺了他的脾气,估计还真做得出来,虽然不至于将他交出去,苦头是肯定要吃的。
太了解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在说什么?”陈韵问道,来回看了看两人。
“在讨论贤郡王的后手。”燕回轩微笑的望向李离歌。
李离歌看清楚形势,也不再做无谓的争辩,“我会将李言不是先皇之子的事情公布天下。”看着燕回轩两夫妇连眉眼都没动一下,他笑道:“不愧是燕侯爷,你们果然早就知道了。”
他因为是局内人,才清楚始末,没想到燕回轩也知道。
“我们是知道,也曾经调查过,不过线索都断了,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燕回轩道。
李离歌低低的笑开了,就因为许家的一己私念,让他的人生如此不堪。
“喂,你差不多就行了,不要把伤口笑崩了。”陈韵赶忙打断他,如果他再发疯,她不介意把他打晕了。
李离歌深吸口气,“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他们做得的确很隐秘,知情者都死了,包括先皇李云华。”
“在北地,秦秀杰曾经提起过这件事,在场的人不在少数,相信很多人都得了消息。”燕回轩道。
燕回轩和陈韵没想到,这个普通的午后,他们会听到许铭文蓄谋已久阴谋的真相。
原来在李云华同燕回轩经营北地,许铭文就发现,他已经失去了对李云华的掌控,这位枭雄般的人物,怎么可能眼看着手中权力的流失。
许铭文作为外戚,最先想到的,当然是扶植新的傀儡上位,可是李云华年纪还小,对男女之事也不热衷,后宫之中无人有孕。
在北地越来越壮大,李云华的声望越来越高时,许铭文坐不住了,他知道,有一天李云华成功了,他会是第一个被清算的对象。
于是在许嫣然被送入宫中一年后,他找了人来使其受孕,一切本来计算的很完美。
“你们知道经手之人是谁吗?就是贤郡王李臣,这样算来,李言也是李家子孙,哈哈……”李离歌笑的有些神经质,“可是偏偏这事被人发现了端倪,我娘无意间撞破了这个秘密。”
“那天我因为要背先生的课业,在书架后面睡着了,被激烈的争执吵醒了,我才知道,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个阴谋,当年许铭文派人强暴了我娘,最后李臣出现,一副深情模样,不过要把江卓文,这个皇帝的老师绑到他们的战车上。而我,不过是那场强暴的产物。”
燕回轩和陈韵面面相觑,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我娘很天真,她居然想着要揭穿他,就在那个书房,李臣痛下杀手,而我从头看到尾。”李离歌说到这里便停下了,面容有些扭曲,悲伤、屈辱、愤恨、快意不断闪现,最后归于平静。
陈韵听燕回轩说过,贤郡王李臣不只贪花好色,还喜好亵玩娈童,可见长相俊美的李离歌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李离歌不再讲述,房间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
“好吧,我想我明白了。”
燕回轩站起来,他觉得房中的气氛很压抑,其实李离歌也是没有证据的,不过有没有证据并不重要,只要有人愿意相信就可以了。
“其实,我本来也没想要活着。”李离歌低低的声音传来。
“停停停,李离歌,你可别浪费了我一番折腾。”陈韵虽然同情他的悲惨身世和遭遇,但不代表她就认同,“你才十九岁,就要死要活的,等这事了了,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喜欢干什么就去干,你的人生不过才刚刚开始。”
陈韵看过来的目光,没有轻蔑,也没有厌恶,只是纯粹的愤怒,对他不知珍惜的愤怒。
“你知道蝗灾一来,大周朝的百姓有多少人会饿死,会有人吃草根树皮也要活着,千里流浪只为活着,杀人越货只为活着,你怎么就不想活了?”
陈韵觉得连自己都放弃自己,别人说再多也没用。
“真的有蝗灾?”
李离歌听说燕回轩在朝堂上的提议被驳回了,他也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如今听陈韵再次提起,难道一切都是真的,燕回轩不是随便拿国事开玩笑的人。
“当然是真的,不过没人相信。”燕回轩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屯粮啊,哎呦!”李离歌猛地起身,扯动了伤口,又跌了回去。
陈韵翻白眼,刚刚她的话真是多余,这位根本就是个喜怒无常,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家伙,怎么会就真的被他的情绪感染,以为他不想活了。
李离歌以养伤的名义,就此在侯府住了下来,和燕回轩两人狼狈为奸,扫荡南北,为接下来的蝗灾做准备。
没过多久,坊间就开始流传,当今皇帝李言不是先帝的儿子,而且越传越烈。
李离歌听到这个消息笑了,讽刺意味十足,“还没等我动手,就有人等不及了,看来大周朝是真的要变天了。”
“是啊,李嫣然的几个兄长,要么不学无术,要么资质驽钝,根本没办法撑起来了。”燕回轩看得很明白,许家许铭文倒了,后继无人。
正在这时,下人来报,太后许嫣然来了,而且是一个人轻车简从过来的,指明要见侯爷。
燕回轩道了一句,去去就来。起身向外走去,他已经将态度表示的够清楚了,不知道她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离歌看着旁边未动分毫的陈韵,“喂,燕侯爷的旧情人,你的敌人上门了。”
陈韵瞟了李离歌一眼,“你说错了,她从来就不是我的敌人,因为她还不够格。”
“那你怎么不出去看着,以防她有什么过分的举动,燕侯爷招架不住。”李离歌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贤郡王你多虑了,我家侯爷自有分寸。”
陈韵没说的是,她不想出去,是因为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当朝太后,如果她见了不跪,治她个大不敬的罪名那是理所应当,哎,在这从身份上,她完败。
许嫣然看着由远及近的燕回轩,眼神复杂。
燕回轩此时一身家居的月白长袍,乌黑的头发以发带随意束起,走动间风吹起衣角发梢,飘飘逸逸,此时的他已经褪去了年少的青涩,长成了昂藏男子。
那一年,她十七岁,他十五岁,他就是那样在御道上迎面走来,如玉的少年步履从容,气度俨然,瞬间夺了她的心神。
少年长大了,而她已经入宫为后,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在两条并行的轨迹上奔驰,她的人生早已被人安排摆布,而他则渐行渐远,注定离她而去。
随后她做出的所有决定,更是将他越推越远,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她再次上门,只希望他为失了庇护的孤儿寡母撑起一片天。
她很忐忑,因为自先皇李云华死后,他再没叫过她一次嫣然姐姐,为了他那个妻子,甚至进宫威胁她,可是他并没有真的伤害她不是吗?也许她还是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