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宫。
“锦绣,什么时辰了?”
站在殿下的宫女,仿佛被惊醒了般,躬身回道:“禀太后,子时已经过了。”
“还没有消息吗?”
“是,还没有传回消息。”
许嫣然隐隐有些不安,不管成与不成都该有人回来复命。
正在这时,喧哗声由远及近,如浪潮般卷了过来,在寂静的暗夜中尤为清晰。
许嫣然腾的站了起来,身体有些僵硬,声音尖利,“锦绣,去看看何人在宫中放肆。”
还没等宫女转身,殿门便被推开了,有人迈步走了进来,外面似乎有人要闯进来,引起一阵骚动,最后归于无声。
“在等消息?”
在黑暗中,人会对声音尤为敏感,短短四个字,带着杀伐的气息迎面扑来,顿时让许嫣然慌了神。
“景之?”
燕回轩没有答话,一步一步向许嫣然走来,“太后,不知皇上在宫里可好,不如我接他出去玩玩?”
“你,你在威胁我??”许嫣然心口起伏,有些难以置信。
燕回轩在殿中站定,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周身结了一层冰冷的霜,苍白的俊颜泛着阴冷的气息,这是许嫣然从没见过的燕回轩。
“哈!”
简短的一个单音,是对他上一世的终结,似可笑,似可悲,似可叹,似嘲讽……
“我没有威胁你,我只是来告诉你,有的人你碰不得,如果小韵儿有什么,我不介意拿皇上的命去填,拿你的命去填,拿你整个许家去填,拿这个天下去填……”
燕回轩声音很轻,没有咄咄逼人,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却让人打心底升起寒意。
“燕景之,你不要太嚣张。”许嫣然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恨声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锦绣站在殿下,尽量将自己缩在暗影里,知道太多的人通常都没有好下场。
燕回轩眼露嘲讽,“你有什么不敢的,你们许家又有什么不敢的……”
燕回轩走了,临出门前似想起一件事,回头道:“额,对了,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燕景之这个人,太后,请你不要忘记了。”
许嫣然已经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她没想到燕回轩会这么决绝,他居然对她说这个世上从无燕景之,那是她当年为他取的字,先帝李云华去了后,那成了她的专属称呼。
许嫣然眼中染上疯狂,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可以……哼,就是死,你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燕回轩回到侯府时,陈韵还在睡,精致的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更像个孩子,他小心的躺在她身边,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存在,他的心里才踏实了些。
重生来,所有的事情他都能用得失来衡量,可在冲进皇宫的那一瞬间,他有着嗜血的冲动,不计后果的将威胁到小韵儿的通通毁灭,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了。
第二天两人都没再提这件事,心照不宣的将它记在了心里。
这次去北地,燕回轩有许多事要做,日益紧张的局势,让他不得不加紧动作,陈韵曾经私下里和燕回轩讨论过军队建设的问题,但是能做到什么程度,这需要亲自去北地看过才知道。
在紧张的准备中,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
这次出行,几乎半个侯府的人随行,芳草园和格物院的人也有人跟随,他们马车出行,大概需要二十天的路程,那个时候要过新年了。
当陈韵的四轮马车停在侯府门前时,侯府沸腾了,都来看这新奇的东西。
“侯爷,这里面可都是夫人亲自布置的,绝对的温暖哦。”小芙觉得被小姐放在心上的侯爷,真是幸福死了。
燕回轩一直以为陈韵在忙她的生意,没想到是打造了这样的一辆马车,只因为他现在不耐寒。
整个车厢看起来将近二丈,相当于现在的三米,这是燕回轩见过最长的马车了,外表并不华丽,车门开在车尾,由车底板延伸出一个平台,用护栏圈了起来,靠左侧是上下车的小梯子,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在平台右边应该是一个炉子,烟囱开在车厢的上面。
“炉子在车厢外面?这个……好奇怪?”沈刚琢磨下,实在找不出怎么词形容,他还不好说这不是瞎子点灯吗?
小芙白了沈刚一眼,见燕回轩也打量那个炉子,便解释道:“侯爷,你可不要小看这个炉子,这个可是花了工匠和小姐整整一年的心血呢。”
燕回轩知道陈韵喜欢鼓捣各种新奇的东西,可是他也没看出这个炉子有什么好处啊。
“侯爷,这个炉子是要烧焦炭的哦。”小芙压低了声音,炼钢用的焦炭一向是保密的。
“哦?”燕回轩眉毛轻挑。
“小姐说,煤炭烧起来温度太高,普通的铁炉是扛不住的,在炉子里面有一层厚厚的耐火砖,然后真正取暖的是装水的管道。”
陈韵正从府里出来,看到小芙和燕回轩在对马车指指点点。
“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呢?”
“啊,我还有东西没清点好。”小芙看到陈韵手上的单子,才想起来她还有正事要做。
燕回轩看到陈韵,笑道:“小韵儿,我和小芙在讨论你放在外面的炉子。”看到陈韵手上的单子,“这些事让管家做就好。”
“其他人的我不管,我只是喜欢为你做这些。”陈韵看着燕回轩温暖的笑容,接着道:“怎么样?有没有感动?”
陈韵本是开玩笑,没想到燕回轩认真的道:“嗯,很感动。”
这下陈韵反倒不好意思了,拉着他参观起马车来。
燕回轩踏上马车,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里面的布置还是让他大吃一惊,车厢很高,只要他稍微弯身就可以顺利行走,整个车厢大致分为两部分。
车窗是用的整块琉璃,此时早上的阳光正从窗口照射进来,燕回轩觉得这哪里是马车,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书房加卧室。
已经出发两个时辰了,燕回轩依然如孩子发现宝藏般,不断的打量着车厢。
最神奇的是马车里不需要炭盆,就可以温暖如春,他用了好半天才弄明白,整个车厢的四壁和地面都像铺设地龙一般,在夹层中铺的铁管道,里面是水,在经过炉子时被加热。
管道铺设,炉子高度都有讲究,这样就可以让水自己在里面循环流动,给车厢带来温暖。
陈韵将燕回轩拉到最里面坐下,那里是一个软榻,软榻前面是固定在车厢壁上的书桌,上面是燕回轩惯用的笔墨纸砚和两本闲书。
燕回轩斜靠在软榻上,正好能将脚伸展开,地上铺着一整张销制过的虎皮,上面放着燕回轩惯常穿的厚棉拖鞋,陈韵将精致的小鸭绒被盖在燕回轩腿上,“昨晚又忙到天亮,先睡一会吧,等到午时我叫你。”
陈韵便在燕回轩的惊讶的目光中,将小桌上笔墨纸砚放进车厢壁的凹格里,小桌抬起扣在车厢壁上,成了完整的墙壁,然后在他的软榻下拉出折叠的木板,等拉平后,成了一张铺满了半截车厢的床铺。
陈韵将柔软的褥子铺好,笑着道:“怎么样?有没有在家里的感觉?”
燕回轩没想到,那总是风风火火的小韵儿,也有这么贤惠的一面,他伸手拉陈韵坐下道:“小韵儿,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能为你做些事,我很开心,乖乖的,我陪着你。”
燕回轩有些哭笑不得,自打解毒后,他有种被小韵儿当孩子管着,宠着的感觉,明明她才是那个还没长大的小丫头。
他确实是有些累了,便顺从的躺下,拉着陈韵的手,马车摇摇晃晃,并没有颠簸的感觉,不一会燕回轩便微笑着进入了梦乡。
陈韵将窗帘拉上,在燕回轩头上拉起一架木制的折叠小屏风,使里外成了两个世界。
马车赶车的位置设计了两个座位,小芙告诉沈刚,侯爷睡着了,让他驾车慢一点稳一点,便坐在了沈刚旁边,座位前面的挡风板,高度与座位持平,座位和脚下都通了铁管。
“小芙,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赶马车也可以这样舒服啊。”沈刚自告奋勇来赶车,没想到上来就不想下去了。
小芙扣上安全带,将毛毯搭在腿上,靠在椅背上,全身都暖洋洋的,得意的道:“大黑牛,你也不看看是谁设计的马车,小姐为了这辆车,耗费了多少心力,你知道吗?”
“唉,以前觉得女人就是麻烦,现在我倒有点羡慕侯爷了。”沈刚感叹道。
“什么叫女人麻烦?你们这些臭男人才讨厌。”
“唉唉,小声小声,侯爷睡觉呢。”沈刚没想到随口一句感叹,惹毛了小丫头。
“哼!”小芙扭头不理他。
沈刚见小芙生气了,赶紧认错,可是小芙就是不吱声。
沈刚绞尽脑汁,突然来了灵感,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夫人怎么想的,那炉子放在车厢里不是更暖和,更方便。”
果然小芙听到沈刚质疑陈韵,就忍不住了,“你懂什么,小姐说了那炭烧起来会有不好的气体,对人身体有害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车厢里是什么样子?我只是在窗口看了一眼。”沈刚的确很好奇,可是没好意思上去看。
说起马车,小芙忘记了刚刚还在生气,叽叽喳喳的给沈刚讲了起来,沈刚一边眼露崇拜,一边惊叹,在小芙看不到的地方,憨厚的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