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韵坐着无聊,问车辕上的两人,“唉,我说你们两个,给他们送人,按照什么标准算钱啊?”她这突然一嗓子,给两人吓得一哆嗦,差点掉车下去。
“回小姐,这个要看长相,门第还有名气。”
“这长相和名气可以理解,门第还算钱?”陈韵好奇心大起。
“回小姐,因为没办法知道小姐的修养,就按照门第等级来加成。”
两人对陈韵的问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一会陈韵就弄明白了,这些人的目标都是名门贵女,两人一共做了两次,一次是上去年绑了朝议大夫苏明宇的女儿,这一次就是陈韵了,没想到碰到她这样一个厉害角色。
“可是薛家小姐是怎么回事?”陈韵问道。
汪兴荣道:“小姐,实话跟您说吧,要不是那几个五龙门的人威胁我们,我们是不打算再做的。”
“哥!”汪兴发急道。
“唉,要不是没钱给老娘治病,我们当初也不至于做那事,如今娘已经不在了,也没什么可在意的了。”汪兴荣道。
“小姐,你不知道,去年绑的苏小姐,不是我们两个看到起歹心,而是张三指明要求的,当年我们将人送过去时,听到了几句话。”汪兴荣吞了口唾沫,陈韵知道那是紧张的表现。
“因为我肚子不舒服,就找了个背人的地方解决,结果就有两个人走了过来,一个说我看苏明宇是要女儿还是要风骨,一个人说那老鬼爱女如命,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了。当时我也没明白什么意思,结果七天过去了,我们在庙会再次看到了那个苏小姐。”
讲完了,双方都陷入了沉默,汪兴荣有如释负重的感觉。
陈韵从中察觉到了不寻常,看来这不是单纯的拐卖妇女,“这件事,你们还对谁说起过?”
“小姐,我们哪里敢啊,我回去怎么琢磨都不对,老觉得这其中有事,知道多了是要人命的。”
陈韵不了解朝中的事情,想来没那么简单,她敲了敲车壁,车顶的林子墨回应了下,飘然消失在黑暗中。
“这些话,以后烂在肚子里,不要对人说起,以免惹来杀身之祸。”陈韵向后靠在车壁上,没再说话。
梅州城的渡口,因为往来的船只很多,渡口建了许多暂存货物的仓库,刚过完新年,没有船只走货,所以码头没什么人,那一栋栋黑色的仓库,在黑暗中,像一个个怪物一样张牙舞爪,风吹过缝隙发出呜呜的响声,就像女人在黑暗中哭泣。
两人均有些胆寒,汪兴荣小声道:“小姐,我们要到了!”
陈韵沉声道:“知道了,保持镇定。”
在渡口停了一艘船,没有一点灯光,随着波浪荡漾在水面上。
“张三!张三!”汪氏兄弟低声呼唤。
渡口的船上有了动静,一个人走了出来,“是汪家兄弟吗?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今天是上元佳节,盘查的紧着呢,出来就晚了点。”汪兴荣道。
张三吩咐人将陈韵搬到船舱里去,掏出一个钱袋扔给汪兴荣,又扔给汪兴发一个酒葫芦,“兄弟们辛苦了,如今银货两讫,我们走了,冬冷夜寒,这壶酒送给你们路上喝。”
“哥!”汪兴发看着渐渐远去的大船,有些担心。
“别说话,我们回去了。”汪兴荣转身往马车走去。
汪兴发打开手里的酒葫芦,灌了一口酒,然后递给了汪兴荣,“哥,你也暖暖吧!”
汪兴荣接过来喝了一口,他觉得哪里不对劲。
很快他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因为汪兴发已经抱着肚子蹲了下去,“哥哥,这酒有……”
酒葫芦掉到了地上,香醇的美酒汩汩的流出,两人已经瘫倒在地,接下来的便归于无声,等沈刚发现他们时,都已气绝身亡了。
燕回轩也没想到,对方会下手这么迅速这么狠,他很担心陈韵,有些后悔,陈韵出了意外怎么办?如果他反对再坚决些就好了。
陈韵被扔在船底的仓房里,等看管的人出去了,翻身坐了起来,才发现在船舱里有七八个女孩子,正中的地上还躺着一个,看来这些人真的是拐子。
所有的女孩子挤在一起,看到陈韵清醒过来,并没有人上来搭话,有的在嘤嘤哭泣,还有的表情麻木。
陈韵站起身,走到那个躺在地中间的女孩旁边,发现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湿透的,在这寒冷的冬夜,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可是会要人命的。
“这是怎么回事?”
有个小姑娘站了起来道:“那个管事的欺负这位姐姐,姐姐不堪受辱就跳了江,被救上来就躺在这里了。”
陈韵伸出手摸了摸那女孩的额头,火热烫手,很明显正在发高烧。陈韵气急,站起来砰砰砰的拍打舱门,所有的女孩们都被惊住了,不知陈韵要干什么。
很快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大半夜的不睡觉,闹什么,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舱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干什么?干什么?”
“她在发烧,给我一些干净的衣服和烈酒,还有治疗风寒的药。”陈韵冷声道。
“那小贱人不识抬举,就是欠教训。”中年男人扫了地上的女孩一眼,唾了一口。
“这个女孩在发高烧,在这么冷的船舱中,她估计很快就会死掉了,相信你们费劲心思将人绑了来,不是就为了一具尸体吧。”陈韵不信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让人死掉。
中年男人本就是要教训一下,若真出了什么事,他也不好交差,要不然也不会大冷的天还下去救人了,道了一声晦气关上舱门出去了,不一会拿了一套粗布衣服和一壶酒,并声称现在在船上,药是没有的,要真死了他也没办法。
最后在陈韵的连番闹腾交涉下,得到了一碗热腾腾的生姜汤和一壶热水。
陈韵将身上的大裘铺在地上,伸手脱那女孩的衣服,衣服又湿又冷,很难脱下来,之前说话的小姑娘上前来帮忙,其他几人见了也纷纷上来帮忙,很快就将衣服脱了下来,将她搬到大裘上,一碗生姜汤灌了下去,烈酒倒在手上,几个女孩轮番用力的揉搓她的四肢,然后穿上衣服用大裘裹了起来。
“这位姐姐,她会好起来吗?”小姑娘满含希冀的问道。
陈韵叹了口气,不知道燕回轩他们是否跟了上来,什么时候才会救这些人出去,“我也是尽人事听天命,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她的造化了。”
陈韵的沉着冷静,让人觉得安全可靠,值得信赖,几个女孩就围了过来,都纷纷自报家门,原来那个说话的小姑娘就是薛慕蝶,陈韵听到薛慕蝶在这里,也是松了口气,总算没辜负她的一番辛苦。
除了商户家的小姐温安雁,淮阳知县女儿步白珊,其他都是小户家的女孩,这时才知道原来陈韵是她们当中最小的,连薛慕蝶都已经十五岁。
几个女孩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薛慕蝶蹲在陈韵的身边,“韵儿,我很怕,我们现在怎么办?”薛慕蝶知道陈韵年纪小,称呼立刻从姐姐变成了韵儿。
“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逃出去。”陈韵道。
“怎么逃啊,我们现在还在船上,我不会游水啊。”薛慕蝶也很泄气,她们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总会有办法的,我们要做的就是保存体力,养精蓄锐,一旦机会来了,才能够逃跑成功。”陈韵一一看过去,这些女孩都有一个共同点,无疑都是被家里娇养的,估计没跑出多远就会被抓回来。
折腾了一晚上,陈韵也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她是在呻吟声中惊醒的,睁开眼睛发现还在那个船舱里,因为没有窗户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候了,只见地上的女孩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陈韵站起来,为她又擦了一遍烈酒,发现温度没那么高了,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陈韵有些担心,她们在暗无天日的底仓,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也不知道燕回轩会有什么安排……
哐当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了,清冷的阳光从外面投了进来,原来已经天亮了,女孩们惊恐的靠在一起,望向门口,似乎这小小的船舱才是安全的堡垒。
来人将一个木桶和一个盆放到地上,大喊吃饭了,木桶里是冒着热气的米粥,盆里是粗面馒头。
“连个碗筷都没有,你叫我们怎么吃?”陈韵叫住要关上门的人。
“吆喝,还当自己是大家小姐呢?有吃有喝就不错了,哪里有那么多穷讲究。”
陈韵泰然自若,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其他人的惊惧和惶恐,“我们是没关系,可是不是还有病人呢?”
来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陈韵,昨晚就领教了这女子的厉害,折腾了他大半夜,又往里望了望,依稀看到地上躺着的人,骂骂咧咧的关上门,抱怨船上哪里有闲人伺候这些小姐,不一会儿送进来一副碗筷。
步白珊瞥了食物一眼没动地方,温安雁则抱怨这么粗糙怎么吃,割得喉咙痛,只有几个人拿起了馒头,也是食难下咽。
陈韵在特种大队时,什么恶略情况没碰到过,在丛林里生吃蛇肉的事情都干过,何况是一个糙面馒头,她飞快的吃掉一个馒头,喝了一碗粥,那速度让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