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799年9月08日,莫里齐里亚马关口被菲利斯军队攻陷,拉尔夫·凯因斯中将被杀,由于撤退及时,半数士兵成功返回维斯托尔。
索萨悲叹自己的不幸,他竟然是剩下的那部分士兵中的一员,不过他又是幸运的,因为被魔法波及晕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俘虏了,反而没有被杀。
如果他死了,最担心的就是菲尔会不会伤心过度。
哎,他的菲尔还在维斯托尔等待自己回去吧……
索萨护送公主抵达齐里亚马关口,之后因为第一军团要驻守关口,他便向公主说明自己意愿,重新回到了无畏师,而菲尔则调到军部魔法连队——也幸好她在军部,才躲过这场劫难。
“快走!”身后的菲利斯士兵不客气的催促他们,莫里的俘虏将被运送到米纳看管,这些人战后根据情况或者用来交换俘虏,或者就作为奴隶卖掉。
索萨感觉有只脚踹在他身上,一个踉跄就倒在地上,嘴直接和泥土亲密接触。他愤怒地转过身,瞪了眼身后的菲利斯士兵。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小士兵凶神恶煞地吼起来,还用刀背敲击他的手,打得一片青一片红。
索萨没有武器,疼的赶紧后退。
“还躲!”小兵又举起刀准备打下来。
一只手拦住了他。
“够了!”一个少尉将他拦住,“不要在路上惹麻烦,尽快送到米纳去!”
小兵一看是个少尉,吓得不行,赶紧行个礼就走开。
那少尉看了眼索萨,眼中闪过一丝惊奇,接着便对他说道:“不要想逃,否则有你好看!”他说的时候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听见呵斥声,然后少尉冲周围围观的人吼起来。
“别看了!都一边去!”
俘虏纷纷散去,独留索萨立在原地。
少尉转身离去,索萨一愣,没搞懂情况,随后摸摸脑勺,跟着少尉走去。
他会愣,是因为少尉在转身一瞬间,轻声对他说了一句话:“跟我来。”
说起来那位少尉看起来是有点眼熟,但索萨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了。他蹒跚着步伐跟着少尉走到路边的一块巨石旁,路过士兵只是看了一眼就走过去,以为是在训斥俘虏。
“你是索萨护卫长?”他开口问道,第一句话就出乎索萨意料。
“护卫长?我见过你?”少尉看着确实有点眼熟,而且称呼他护卫长的人,应该是在护送公主期间见过,可索萨想不起来了。
“自我介绍一下,瓦尔克,以前是克里奇·坎德拉殿下的侍卫。”
索萨瞪大双眼,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提到这个如今根本没人敢提的家族名字。这么说来,就是公主和皇子出游那天见过了……啊,第二天随官员来调查的那个侍卫似乎就是他!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天的侍卫!”那天二皇子被刺,有个侍卫在一旁身嘶力竭地呼喊皇子的名字,让他印象深刻,没想到他竟然没有被南方议会清理,又混到了军队里。
‘是想对某个军官下手?’
“你能想起来就好,我就不说废话了,殿下对我有救命之恩,那天的事情发生得太快,我当时正在按照皇子吩咐购买物品,没有看见事情经过,而你是离得最近的人,”他诚恳地说道,接着又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补充,“当然,能见到莫里公主更好……”
“你想问我什么?”索萨也是直接的人。
“你看到的一切,能回忆起的一切。”他如是说道,眼睛里的坚毅表明他势必追查到底的态度。
索萨想了想,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不过既然对方如此认真的询问,还是将自己从皇子邀请公主出游的那天早上开始,将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太奇怪了……”
“有什么不对吗?”
“不,你的叙述没有问题,”对方沉思道,“但殿下是临时起兴决定去邀请莫里公主的,谁能想到克里奇大人竟然见过公主一面之后,第二天就去莫里大使馆呢……”
‘那不是你们皇子过于急色吗……’
索萨没有说出这话来,只是腹诽,但接着就听到让他惊讶的话。
“而且克里奇大人虽然表面上放荡不羁,实力平平,其实却有大剑师上位实力,我不认为区区一个剑师巅峰的刺客可以偷袭成功!”
索萨完全没料到,那位走路轻浮的公子哥竟然有如此强悍的实力!他不会斗气,所以不清楚,剑师和大剑师实力上那不可逾越的鸿沟。
可是对面的少尉显然清楚!
“我调查过,当时周围几个行人身份都有问题,而且之后行踪不明,显然早就在那片街道上布好杀局。”
没想到这位瓦尔克这么努力在调查这件事。
“我本来想通过追查查出幕后主使人,不过听说南方情报局由林克·柯思曼主持,而且其中暗部实力强悍,连身为御剑使的莫里大皇子都刺杀掉了,应该就是他主事……”
“你想杀掉林克·柯思曼?”
“这是迟早的事情,不过我不准备放过任何参与这件事的人!所以那些帮凶……”他喃喃道,眼睛里的杀气越来越重。
“总之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你爱干什么是你的事情,不要扯上我。”索萨赶紧撇清关系,他可没兴趣关心菲利斯内部的复仇,而且看眼前人的样子,似乎脑子有点不正常。
他故作轻松地往后退去一步,见那位前二皇子侍卫没有动静,似乎还在思索。
“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走吧,如果能想起什么来就告诉我,我会给你好处的。”那人还在沉思,没空管索萨,放任他自由走回俘虏行列。
索萨很不舒服,心里感到难受,到晚上也睡不安稳,一方面是被小兵打得身体伤痕累累,另一方面是白天和那位复仇心切的少尉的对话。自从他得知菲利斯二皇子的真实实力后,心里就很不舒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起来他好像忘记把那一瞬间看到的青色光芒告诉那个瓦尔克了,因为他一直觉得是自己眼花。有那么一刹那,索萨在脑中产生了一个诡异的想法,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太过荒谬,自嘲地笑了笑,便努力不去思考,尝试睡觉。
这天是明月之夜,一如在克里希里镇的那晚,月光如沐,窗外传来心爱的女子的声音。菲尔……他能和菲尔在一起,公主殿下有不少功劳呢。一想到在维斯托尔的菲尔,不知何时再见,他内心无比悲痛,竟趴着就淌下泪来,就在泪里沉沉睡去。
月光照耀下的另一边,身穿法师袍的女子站在维斯托尔的北门眺望远方,期待看到自己心中的人,但她望眼欲穿,等来的却是一只又一只部队颓废进城,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她焦急得哭了不知多少次,对结果的未知既让她恐惧又使她抱有幻想,也使她在门口站了两日,直到最后一只部队进入维斯托尔,然后城门徐徐关上。
菲尔哭了,无声地哭了,泪水模糊双眼,她无力站立,靠在墙根蹲了下来,丝毫没注意身上整洁的衣服沾上墙灰,这时候的她身心俱疲,连有人靠近也没注意。
“菲尔姐姐?”
幸好不是什么坏人,一个清纯而耳熟的声音响起,菲尔抬起头看去,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娇小身躯在另一个人的搀扶下慢慢走过来,然后她用力眨了眼,这才看清,果然是好久不见的公主殿下。
“艾琳!你病好了?”菲尔有时间就会去看望她,所以知道眼前的少女前段时间还病得不轻。
“是啊,多亏了伊妮德医生。”少女来到菲尔身边,艰难地探出一只手替她抚去眼泪,温柔地问道,“为什么在这里哭呢?”
这让菲尔更加心酸,泪水竟不受控制地涌出,如何答得出话来。突然,一个温暖的怀抱贴上来,小手顺着女子的长发轻轻拍在背上。
“没关系的,姐姐。只要还活着,都有希望……”仿佛明白女子担心什么一般,耳边传来细碎的安慰。
突然被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孩儿安慰,让菲尔觉得自己好柔弱。是啊,其实还什么结果都没有,哭哭啼啼也没有用。她慢慢站起身,回抱住艾琳,露出带雨的微笑。
“我没事了,”她现在可以说出话来,心里的难过减缓一些,“只是一直没等到索萨,担心他出事。”
她的话让少女也抬头,露出惊讶的表情:“索萨少尉没回来?”
女子心疼地点头。
“我在这里等了两天,现在城门都关上,所有部队已经回来……”她说着说着就心里难受,差点没忍住又哭起来,不过还好是艾琳在旁边,她也不怕被看到自己的丑态。
少女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知说什么好,挣脱了女子的怀抱,站直之后认真对魔法师说道:“菲尔姐姐,我带你去找比夏普叔叔吧,让他帮忙查查少尉归队了没有。”
“公爵大人?不,怎么可以为了这种事情麻烦……”
“不麻烦的!”少女大声制止女子的退缩,“我们只是让公爵大人安排个人查下归队记录,这种事情一分钟都要不了。”
她一边说一边拉魔法师的手,但因为大病初愈实在没有力气,根本拉不动。不过菲尔却还是被拉动了,她的脚随着根本没有力量的小手牵引着动起来,许是她自己内心动摇了吧。
就这样,她们出现在了弗里西斯公爵面前。
因为和公爵非常熟悉,艾琳顺利等到老人处理完公事,抽了个空就溜进去了,这让跟在后面的菲尔很不好意思,毕竟军部好多士兵都用怪异的表情在打量她们。
“艾琳,现在军队里正在做人员统计,你们可以等一天,我明天让知道结果的人到你住处去吧。”公爵这时还在考虑布防问题,听完公主的请求立即就明白过来,他不可能亲自去做这件事,便让副官记下,好下去调查,正好军部本来也要重新调配人员。
“现在还在忙吗?维斯托尔能守住吗?”公爵发现,病愈的公主颇为关心战事,是啊,都打到维斯托尔来了,能不关心吗。记得之前自己还口口声声说齐里亚马关口一定可以守住。
“艾琳,你放心,叔叔也在这里。”上次也是同样的话,真是没有信誉啊。
“可是今天在城门,看到好多受伤的士兵……”
“没事的,相信陛下很快就会派来援军,只要和西面的游牧民族谈好,第四军团很快就会过来。”
其实他已经得到消息,第四军团已经离开古拉斯行省,大概一个星期后就能抵达维斯托尔。公爵在桌上已经用笔标好援军路线,到时候还需要第一军团接应。
“就是红笔标的这里吗?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到了啊。”公主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看着地图惊喜的说道。
“殿下,”老人赶紧将地图收起来,“这可是机密!”
“你不要说出去哦。”
他认真叮嘱道,同时看向门口站着的女魔法师,不过看她一脸茫然,应该是没看到地图,这才放下心来。接着他取出文件,准备继续办公。
“我明白的。”
艾琳懂事地点点头,见此情况,明白老人今晚恐怕要很晚才能休息,便退到门口。
“比夏普叔叔,菲尔姐姐的事情就麻烦你了,我不打扰你办公,别向父皇报告啊。”少女开着玩笑退了出去,菲尔站在旁边插不上话,她还从未面对过军务大臣,紧张极了,现在看公主准备离开,赶紧行了个礼就跟着出去。
“你看,其实不麻烦,等明天就有消息了。”出门的公主开心的笑道,酒窝露出来的样子让菲尔觉得特别可爱,连一度伤心欲绝的内心都感染上少女的开朗。
“艾琳,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开心呢?”她轻轻捏了下少女的酒窝。少女嘟起嘴躲开,接着就靠在侍女身上,否认起来。
“有吗?可能是最近身体越来越好,所以心情也越来越好吧。”她还在笑,身体都笑得微颤,让菲尔也跟着笑起来。
她有一刹那忘记内心的烦恼,忘怀地笑出声。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