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得利赶紧让马车快行，一边吩咐下人去军部核实消息，一边让管家往柯思曼家族的新住宅方向赶。
“林克那个小子，怎么选了这么偏的一块地！”
他从蒙德克大使馆赶到林克·柯思曼府址，就算管家快马加鞭也花了近一个小时，这都要怪林克，将位置落在米纳城的最西边。
幸好今天林克在家，身为副议会长的他，因为兼任菲利斯第二革命军军长一职，前段时间就看他一直在为进攻莫里一事游说，现在亨得利想找人询问这方面的问题，自然第一个想到他。
“议会长大人，林克大人马上就过来，麻烦稍等。”柯思曼家族的管家接待了突然拜访的议会长，虽然林克是副议会长，但两人之间私交不深，所以管家对亨得利的拜访也露出惊讶。
亨得利点点头，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耐心等待，趁着无事可做，打量起柯思曼家的布置来。传统的菲利斯贵族装饰一点不少，不过亨得利还是从一些细节上看出不同来，这应该是林克自己要求的，比如在庭院边安放了一个滑门的书房，还有一个喝茶专用的茶室，茶室里放了一个石质平台，上面雕刻有一些奇怪图案，边上有火魔法维持的高温石垫，亨得利猜测那是用来烧水的，因为以前听其他拜访过林克的贵族说起过，这位小林克对于喝茶很是讲究，而且也很有新意。
就在亨得利期待能否见识到林克那独具一格的泡茶手段时，脚步声从楼上传来，接着便看到衣冠整洁的青年将军从楼上下来。
“亨得利先生，您怎么来了？”林克·柯思曼一下楼，就热情的招呼道。
可亨得利今天没空闲扯，他赶紧说明和蒙德克皇后之间的会谈，然后问道：“小林克，你一直主张进攻莫里，到底有没有把握？”
他刚开始说便注意到林克惊讶的表情，接着便陷入深思，显然被波利奇利亚关隘陷落一事震撼到了。
“让我想想……”年轻人也坐到沙发上，捂着左手低垂头，却没心情泡茶，事实上亨得利也没心情慢慢品茶。
良久，年轻人才抬起头，从书房里取出一副地图在桌上展开。
“先生您看，”这是张莫里地图，虽然粗糙但重要山河和城市都标注在上面了，“波利奇利亚关隘位于瑞文莫拉行省和神恩行省之间，虽然是交通要道，但因为三百年间未经历战事防御力量不强，所以攻破此处也在意料之中。”
他话不停接着手指指向关隘后一处位置。
“但请看这里，”亨得利俯身看去，地图上没有名字的空处，只有起伏的折线符号，“这是科斯蒂亚丘陵，地图上没有标注名字，不过当年莫里建国时就是在此处与肖恩王朝僵持，所以虽然不起眼，却拥有相当好的防御地形。”
亨得利能听明白这样的描述。
“也就是说，莫里还有一战之力？”
林克点头确认。
“是的，以他们第二、三军团的实力，坚持三、四个月问题不大，但先生，我还是建议立即对莫里发动进攻。”
“理由？”
林克记得自己这一个月都在重复进攻莫里的好处，显然眼前这位议会长并没有仔细阅读过自己的议案。
“我们这时候对莫里发动进攻，一来可以以此减轻与蒙德克方面协议的负担，二来莫里第一军团新败还没调整过来，此时发动进攻，他们很难守住齐里亚马关口，事实上，请恕我直言，如果我们能在波利奇利亚关隘失守前出兵，或许还能从蒙德克方面捞到更多好处。”
亨得利从这番话里听出林克的抱怨，但他佯装不知，接着在地图上找到齐里亚马关口，问道：“如果我们对莫里宣战，需要出动多少兵力？用多久时间？”
“两个军团，大人，如果有两个军团的兵力，我敢保证，一定先于蒙德克军队攻下米尔特！”
林克不假思索地回答，显然这个答案他早就考虑周全，说得非常肯定。
亨得利不是军人，所以既然林克这位军团长说得那么肯定，他就信以为真，满意地点点头。
“既然这样，明日议会上我们就这个问题讨论一下，相信可以很快得出结论，有时候议会的老人就是太保守了，哈哈。”他笑着告辞离开，但谁又不知道，议会里反对进攻的大部分都是亨得利一派的呢。
与蒙德克的谈判没有浪费多长时间，于是在新历799年8月15日，菲利斯对莫里宣战，是日，菲利斯第二革命军进攻齐里亚马关口。
阿加莎记得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还在菲利斯南边的格林谷趴着，等待一只北方部队落入自己的埋伏中。那时候突然下起的暴雨打乱了自己的部署，也让她心里感到秋天的凉意。而今年，她站在齐里亚马关口前，面对的却是明媚阳光，信心十足。
满山枫叶如火，渲染了季节。她轻轻踩在青泥软叶之上，抚开落在头发上的细叶，从林间隔着坡远眺关口，那里有第三师的部队正在发动进攻，可林里却非常安静，听不到厮杀声。
这片安静至关重要，听不到远处的厮杀声，也就意味着这里挖掘的工事对方也察觉不到。阿加莎看了看身后考察挖掘进度的林克·柯思曼，越发对他佩服，竟然能从情报中的细枝末节想到这样的进攻方式，大大超出她对林克军事能力的评价。
看来当初在甘迪美的防御，真不一定是罗德里克前师长全权指挥。
“菲尔德少将，你继续指挥手下挖掘通道吧，以现在的进度，估计半个月就能挖通了。”林克走过来，一副疲态。阿加莎知道，他是连续赶了几天路赶过来的，几乎是议会一作出进攻莫里的决定就出发，现在刚好抵达齐里亚马关口。
“你记得按照图纸上的路线，千万不要偏离，另外，在快靠近关口的时候，要动作小一些，否则可能会被发现。”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不贴近了根本听不清，所以阿加莎往前靠了靠，接着就注意到林克眼中闪过的一丝浑浊，和之前晕倒一样，不过还没发生令她担心的事情就恢复原状。
“长官，军部的位置我已经安排好了，就在约翰镇里，我带你过去吧。”她主动提出来，不动声色地走到林克右侧，自从那夜在老宅和母亲谈过后，阿加莎决定积极一些。
“好。”林克丝毫没在意女子的小动作，还在低头思考，不自觉就跟着阿加莎往前走。
“约翰镇这边有不少特产，长官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阿加莎小心翼翼地问道。
“稍微辣点的吧，鱼之类的。”
“是吗……”女子庆幸地点点头，“正好这边也有一家。”她向副官示意了一下，罗格立即就想到之前去吃过的一个小店，主动先走一步去通知店长。
这样就只剩阿加莎和林克两人从镇边的树林往回走。
这时节的枫叶才刚刚染上颜色，黄绿相交自有一番滋味。
“这么快就要到秋天了啊。”林克突然叹道，他好像回想起什么，阿加莎以为是去年的格林谷一战，却不料转口提到了莫里。
“记得很多年前莫里举办过一次阅兵，那时候为了威慑周边，展示了好多新式的兵种，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呢。”
那次阅兵林克应该没参加，可能只是听说，阿加莎却也记得很清楚，那是四年前的事情，其中莫里第一军团未参加但被其他国家广泛猜测的神秘兵种在这次菲利斯一战中也暴露出来，就是他们的广域侦察兵，直接瓦解了胜利师布置在群山里的陷阱，让她连半天都没坚持住就被迫继续后撤。
“是啊，就是那次，大家才见识到移动魔法炮，不过听说蒙德克也拥有这项技术了。”阿加莎记得自己专门去查过这个，当时在维纶之时就怕莫里把这项技术提供给北方皇帝，幸好没有，否则结果会是另一样吧。
“米尔特的秋天……”男子好像不是对军事感兴趣，自顾自喃喃道，充满了眷念，这让阿加莎很不舒服，又充满好奇，她总觉得身旁的男子内心里藏着一些自己看不透的东西。
“怎么了长官，想去米尔特看看吗？”她开玩笑道，“如果要去米尔特，恐怕要到冬天了。”
男子接了话茬，眼睛闪烁了一下，看向西面叹道：“冬天不太好，下雪天让人难受……”
“不喜欢雪吗？”
然而阿加莎是喜欢雪的，雪白的颗粒从天空飘落，又在风里飞舞，世界都是银色的，如同童话世界一般，这样的景象怎么会不喜欢呢？
“不是，”男子摇头道，“我蛮喜欢雪的，只是有些不好的回忆……”
她在等他继续说下去，却看到对方晃了晃头，立即露出开朗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哀愁根本不存在。
“不说这个了，”男子转头看向约翰镇，担忧地问道，“约翰镇没有受到莫里骚扰吧，别被对方像我们上次一样，突袭军部。”
阿加莎对此到满不在乎。
“他们要是敢离开齐里亚马关口，就算牺牲军部，拿下齐里亚马关口也是他们吃大亏，况且中央军马上过来……”
她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来，牺牲军部不就是牺牲林克么？
“长官！”突然声音抬高，让林克都惊讶的扭头看过去，这让阿加莎脸一红，声音变得细小起来，“我，我不是说用长官作诱饵来使对方进攻，我只是说对方不傻，肯定不会冒这个险。”
林克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搞不懂她在慌什么，好笑地摆摆手。
“我就是提醒下而已，你不要当真。”他还没想过要冒这个险，“我们只要老老实实实行自己的计划就可以了，尽量快吧。”
他显得很轻松。
不过阿加莎觉得从林克一开始急切地煽动议会对莫里进攻，到议会一下达决议就立即赶往战场，再到进攻齐里亚马关口的方案迅速拿出，怎么看都是谋划已久，而且时间紧迫呢。
他在急什么？
遗憾的是，晚餐其实是好几个师长以上军官的聚餐，并没有任何浪漫之处，期间林克始终在听取各个师长关于进攻齐里亚马关口的想法，并不停确认大家对攻下齐里亚马关口的预计时间。
阿加莎连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噢，母亲大人，女儿恐怕要让您失望了，这份感情的告白还是放到战争结束以后吧。该死的莫里……
阿加莎郁闷的吃完她特意点的麻辣鱼，接着就下令让副师长萨莫拉继续连夜挖掘地道，吩咐好一切，看到军长还在认真听取意见，走到窗前，长长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