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九日的清晨,暴雨初停,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味道,当阿加莎看到苍兰平原的日出时,她同时也看到了对面广袤平原上一字展开的庞大军队,红蓝相见的狮旗迎着朝阳飘荡,在碧绿的草原上,如同银色墙壁一般的铠甲阵列摄人心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长官,我们的侦查兵是八点发现敌军的,他们发现我们之后就采取防御阵势,到现在没有任何试探动作,你看我们要不要……”副官向阿加莎汇报她到来前的情况,面对七个师兵力的菲利斯第一军团,他说话的语气都微微颤抖起来。
是啊,谁面对这样的局面都会畏惧的,南方军只有四个师的兵力,还有两个师在维纶,而突然面对北方军最强的第一军团,尽管他们才遭受失败,也不是好对付的。
“长官,我们要不要撤到平沿山后,如果他们发动进攻,我们恐怕守不住。”副官提议道。虽然对方此时还在观望,但一旦发现这并不是中央军全部,必定会大举进攻。
阿加莎站在一处高坡,仔细看了对方阵型,思考起来。
“我们不能撤,这里是最好的进攻位置,一旦让他们过了平沿山,就易于他们防守了,我们要在苍兰平原消灭他们!”她坚定地说道,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副官的提议,“让左翼孔蒂将军的第三师巩固防线,同时让右翼的第一师分出一部分兵力到左翼,不要修筑防御工事,做出一副防守薄弱的姿态,同时让第一师把骑兵团撤到平沿山。”
“这……”副官犹豫了下,随后还是将命令告诉传信兵,他知道,自己的长官不是故作高深的人。果然,等他返回后,阿加莎向他解释道。
“元帅和剩下的两个师还有两天才能到,这时候如果我们作出一副守势,难免对手不会一番试探之下就察觉,不如放空右翼,他们肯定一早就发现我们有两个师团没在,这明显的漏洞配合身后极易隐藏兵力的平沿山,对面只要不是蠢货,今天应该可以拖过去,只是明天怎么拖……”
大校说着说着又开始思考起来,雨后明媚的阳光并没有让她开心,现在采取的策略,虽然能够这样解释,但对方会不会识破还很难说,总的来说还是冒险之举。
“这样还不妥当,让米瑟利的骑兵试探一下,我们如果再做出一副防守姿态,对手肯定会怀疑的。”
“是!”
很快,阿加莎就看到自己阵营里飞出一只轻骑兵,向位于西方的菲利斯第一军团冲去,他们往尚未搭建好防御工事的左翼射了一轮弓箭,随后拔出长刀,以武力最高的副团长为先锋,冲进对方工兵营里。
工兵们立即往后躲,紧跟其后的盾牌树立起来,仅仅只有长枪锋利地指向骑兵。
但还是太仓促了。
没有组织起足够阵型的盾兵在胜利师轻骑兵的冲锋下第一波就撕开了一条口子,锲入进去的骑兵一顿乱砍之下,无数北方士兵毫无抵抗就被砍翻在地,使得相邻的营地也骚动起来。阿加莎注意到,在自己骑兵这波进攻中,左侧的营地立即就派出士兵前来支援,而右侧却慢了几分。
“看来不是所有部队都和怀斯曼师一样实力……”她喃喃道,接着向副官问道:“我们进攻的是哪只部队?”
“是利奥波德的第四混编师。”副官仔细辨认了旗帜后答道。
“右侧的呢?”
“是第五师。”
“和我们进攻的第四师不是同一部队啊……”阿加莎挑了挑眉,眯起眼仔细观察北军各部对这次试探的反应,“看来是只谨慎的部队。”
说话间,只见轻骑兵已经回转枪头,从后面又一次杀了回来,这次连盾牌都没有,简直是任由骑兵砍杀,直到躲到临近营地里,骑兵遵照命令并没有追击,撕咬开另外一处口子后趁着对面骑兵还没冲杀到,将这处防御工事破坏掉后扬长而去。
“会不会追出来?”
阿加莎仔细盯着对方部队的调动情况,她看到左侧北军的一支骑兵已经准备支援,此时冲出营地,企图拦截自己的轻骑兵,右侧则比较安静。
“中军会如何行动呢?”
她不再管第五师的动作,因为他们派出骑兵肯定是师长的决定,而不需要经过军部。
过了一会儿,只见由第二师团和怀斯曼的半个第一师构成的北军中军士兵流动了一整子,让开通道,冲出一支大约两个营的骑兵,并没有和第五师的骑兵汇合,而是直接向前冲刺,企图拦截回师的部队。
“对方看来是抱定主意死守了,今天至少可以安稳渡过。”阿加莎终于松了口气,看到对方在犹豫之后依然派出了少量部队追击,就知道,对方决不会去冲击那明显防御有漏洞的右翼了。其实她安排骑兵团躲在平沿山,也是防着对方派出大量骑兵直接冲锋,不过局势如果到那种程度,就算自己占了少许便宜,也是冒了提前决战的风险。
只见对方追击了一阵,直到自己这边防御阵地前,才返回。
经过这样一次骚扰,对面的防御工事又拖慢了,等到下午敌军依然没用动作。与此同时,阿加莎召集几位师长,在中军营地讨论着。
“各位,元帅预计会在后天抵达此处,他已经得知北军第一军团就在此处的消息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渡过明天?”阿加莎没有多说废话,上来就直奔主题。
“大校,今天我们可以依靠这种伪装来使对手迷惑,不敢轻举妄动,但今晚我必须要连夜加强工事了,否则怕明天北方佬就会攻过来。”中央军第一师师长伦道夫先说出他的顾虑。
“是的,还请抓紧时间构筑工事,今天虽然没有遭受进攻,但你们那边也承担了非常大的风险。”阿加莎点点头,今天第一师承担了相当大的风险来支持她的冒险战术,她非常感激。
“其实就算我们明天加强防御,对面也不会大举进攻吧,毕竟他们只要防守住不就赢了吗?”有人直截了当地提出来。
“第一军团的人可不是傻子,如果我们全军集结却不采取任何动作,他们肯定会猜到的。”
“我们能不能明天抢先进攻,这样对方就来不及试探我们的具体兵力了。”第二师团的******大校提议道。
“这样就要控制好战局,既不能太谨慎,又不能扩大到全军动作,难度很大啊。”第三师团的孔蒂少将皱了皱眉头,显然在思考这种方法的可行性。
“这确是是个好办法,看下能不能在进攻的同时又让对手束手束脚偏向防守呢?”阿加莎犹似自言自语的说道,她虽无心,但在座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军官,陷入思考的孔蒂听到这话,突然眼睛一亮,拍桌说道:“对啊!我们完全可以像今天一样,利用未出现的那两个师团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几个师长也纷纷醒悟过来。
“不错,只要他们不敢肯定我们只有这么多部队,决不会贸然全军进攻。”平原地带骑兵的冲锋往往能扭转战事,一旦陷入军团的大决战——尽管这好多年都没有出现过,上一次还是二十年前莫里与蒙德克的莫桑丘陵之战——往往一点细节就会导致胜负的天枰严重倾斜,这不是北军希望看到的,他们当然希望在这里拖延住对手,等待甘迪美的结果。
“意思是佯装败北?”
“明天我师对敌军右翼的第三师发动进攻吧,我了解他们师长摩尼,他是个精明的人,只要我故意露出点破绽,他肯定会以为我们在设伏。”孔蒂对这个方案来了兴致,他自信自己师能做到有秩序后撤——许多部队经常在佯装失败的过程中没有控制好而造成真正的溃败——毕竟孔蒂在这两年的大撤退中练出了这项绝活。
“不错,这样还可以试探下敌方右翼两个师的实力。”阿加莎对几位师长讨论出来的方案非常赞同,事实上,参谋官们也已经开始研究细节了。
“为了逼真一点,胜利师会向第三师空出的位置提前挪动一点,这样就算摩尼没有注意到,相信那些军部的参谋官也会提醒的。”细心的大校又补充了一句。
次日上午十一点,当北军蠢蠢欲动之时,孔蒂少将发动了进攻,由于这次进攻的对象是防御工事已经完善的右翼北方第一军团第三师,少将并没有浪费骑兵去冲击布满陷阱和沟壑的阵地,而是采用魔法连辅助长枪兵的方式推进,弓箭和魔法掩护之下,很快就推进到敌方的步兵阵地前。
阿加莎没有过多关注主战场,在孔蒂师进攻之后,她立即下令胜利师第一步兵团向左侧移动,随后令骑兵团上马待命,随时准备出击。
战局很快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这是最关键的一刻,孔蒂师如果不能把握好这个度,陷入胶着状态,那么无论胜负,这场战斗都将扩大。所幸孔蒂作为从军数十年的老将军,在这个关键时刻没有失误,他将部队以营为单位,集中而有不全部投入上去,轮番进攻,几乎是将所有有效战力都发挥出来了。而对方那位据说是孔蒂老战友的师长也非常狡猾,依靠防御工事,成梯级层层布防,使突破每一层都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师团与师团之间并不紧密,每个师负责各自的防御区域,此时双方都没有派出更多部队扩大战局的打算,而以阿加莎的观察来看,她认为要击溃对面那只同样编号的部队,只怕不是一两天可以做到的,而现在的消耗对进攻方相当不利。
“没必要深入了,要孔蒂将军准备撤退吧。”
战斗持续到第三个时辰,战线才从最开始的地方向前推进五百米,再这样下去,只怕到自己部队气泄之时,不想撤也来不及了。
南军的上空一道青**法弹腾空而起,看到信号的同时,孔蒂并没有下令撤退,这个时候非常危险,原本进攻的部队突然后撤,很可能产生连锁反应,造成溃败。
他先派出在后方待命的几只部队顶上前,在慢慢让最前线的部队撤下来。最后再让魔法部队和弓箭手对撤退后留下的那片空间进行疯狂的输出。就算这样,也还是付出了一个连队的士兵才摆脱对手的纠缠。
孔蒂的师团向后撤去,却没有选择回到原来的地方,而是往北偏斜了些,这样更靠近平沿山的树林。此时正值午后,阳光在前日大雨之后更加猛烈,鏖战三小时的双方士兵都显露出疲惫,尤其是北军,对炎热潮湿天气的不适应更加明显。但面对孔蒂师团的后撤,他们依然选择追击。
“让特里的一团去掩护他们后撤,但如果对方真的追击,也不要阻拦太多。”
阿加莎立即下达了新的指令。
提前移动到位的一团立即冲了上去,与追击的敌军边战边退,慢慢往平沿山方向靠去。就在这时,对方的中军发射出一道绿**法弹。
“果然注意到了啊,这样就可以安稳等待元帅到来了。”阿加莎到此才将暗中紧张地心情放松下来,并没有付出多大代价就实现了目标,这比预期的还要好。
只见对方追击的军队发现这道魔法弹后立即开始收缩阵型,不再追击,而是徐徐后退。
‘这时候如果树林里的骑兵能被对方看到几人就好了。’
阿加莎刚这样想,仿佛自己的属下明白自己意图一般,竟然就从树林里隐隐约约冒出几个按耐不住的骑兵,看了眼又立即借着树林的遮挡躲了回去。阿加莎可以肯定,对面的侦查员同样不会放过这一细节。
今日的战斗虽然参战士兵众多,双方却没有多大损失,相当于不痛不痒的试探,这对于各怀鬼胎的南北军都认为达到了目标。
但北军的这一错觉,直到第二天元帅带着维纶城里的两个师抵达战场时便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