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依站在雨里,任雨水拍打着她的脸,借这微凉,洗尽她满室沧桑。
火堆早已被雨水浇灭,架子上的烤兔乌黑一片。那是她的猎物,烧焦了,淋湿了,被遗忘了,死无葬身之地。而她呢,她,又是谁的猎物?
满脸的湿润,不知道是水还是泪。身边的白马早已在大雨来临时抛弃了自己。天黑了,她在雨中,没有方向的穿行。
上辈子最崇尚这样一句话,有人帮你,是你的幸运;没人帮你,是上天公平的运命。那时候的自己很独立,从不会想着依赖别人。可在这异世久了,没了仰仗,迈开步子,竟也找不到方向了。
无助,从未有过的无助。
她在林间穿梭奔跑,像无头的苍蝇,跌跌撞撞的前行。北辰的外衣早已不知掉在何处,自己的衣裳也被层出不穷的藤蔓折腾得惨不忍睹,脸上、手上时不时添些新的伤口。脚下的鞋子也陷进了泥淖之中。
这一切,蝶依恍若未觉。她只是在不停奔跑着,仿佛这样,可以找到回去的路,可以找到最初的自己。
她仿佛听见有人满含担忧的声音在呼唤她,仿佛看见一张焦急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仿佛从一个人身边跑过,仿佛……
是的,仿佛,空洞的眼神里容不下任何东西,死寂的心隔绝了外界一切反应。
“蝶依,蝶依你怎么了?”北辰一把拉过从他身边跑过的她,死死的抱在了怀里。她的眼神空洞无物,如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涟漪。他害怕了,恐慌了,看见那般满身伤痕,衣衫不整,发髻缭乱的她,心,倏的疼了。
纵使再生气,再愤怒,但雨点狂乱的砸下,他终究没管住自己回头寻她的决心。拿起的时候轻易,放下却是遥遥无期。
他不再去计较过去了,只要蝶依心里有他,不管她过去怎样,他都不介意。
可是回头的时候看见的却是满地的狼藉,那一路的碎布条,那落叶上深深浅浅的血迹。他慌乱了,疯了一般在林子里嘶吼嚎叫,看见的却是她这般呆滞的神情。
“蝶依,蝶依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不要这样好不好,醒一醒,蝶依醒醒。”不管他如何摇她,劝慰安抚,她始终没有一丝回音。
倾盆的大雨喷洒,夜幕浓浓笼罩大地。北辰看着怀中羸弱的人儿,心急如焚。不得已之下,只能点了她的睡穴,将她揽腰抱起,朝附近的山洞而去。
雨太大,两人都是浑身湿透。山里的温度比外面要低得多,加上晚风肆虐,蝶依身上又满是伤口。北辰很担心她会染上风寒,完好的将她护在怀里,不断传输着内力。
好在他的功夫是极好的。不多时总算找到了一个山洞。里面有些干柴,还有一个勉强过得去的干草炕,许是从前有人存下的。北辰将蝶依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干草炕上,点燃了柴火,驱走了些洞里的阴霾。
顾不得烘干自己的衣服,看见蝶依那血肉模糊的脚,北辰心里一阵翻腾。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说那些话刺激她,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甚至还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山野之中,若是遇上野兽……
他不敢再想下去,连忙拿出身上的帕子,沾了雨水帮她清洗伤口。脸上都是被树枝划破的,并不深,不至于留下疤痕,但也要一段时间才能康复了。北辰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脸,心中暗潮涌动,到底想到了什么,令你连自己的容貌都顾不得了?
再看那右手臂上,已是鲜血淋漓,北辰凝眉,看来这一路的鲜血都是从手臂上流下的才是。挣扎了一番,终是扯掉了袖子上最后的遮拦,一只胳膊完整的露了出来。
只见她手腕之上带着一只金红的血凤镯,除此之外并无装饰。倒是有一圈的瘀青,像是被人紧紧攥出来的。北辰抚上那淤痕,心中倏的一疼,是什么人,下手如此不知轻重?
再往上是一点妖冶的朱红。北辰心中一喜,自然知道那是她的守宫砂。这么说,她没有和别人……竟是自己误会她了,还说那么难听的话,用那样的眼神看她,难怪她会伤心失望了,任何一个女子被人这样误会,都会绝望的。
北辰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更加认定蝶依的反常因他而起,心里阴郁不已。此时更看见她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心中更是愧疚万分。
她受伤了?看样子还是剑伤!许是在雨水中泡得久了,伤口有些发白。这么深的伤,怎么会仅仅撒了点金疮药,连包扎都省了呢?难道不知道拖得久了,手臂都会废掉的吗?
北辰眼中闪过心疼,拿出随身携带的圣药,便往她伤口上倒去,没有一丝的不舍。后来索性脸上、手上、脚上都倒了些,有这个药,相信两三天伤口就会消失的。做完这一切,北辰总算松了一口气,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来。
若是江湖上有其他人在此看见他如此豪迈的行为,想必会大吐血吧。疗伤的圣药啊,活死人,肉白骨的圣药,竟被拿去治疗擦伤,靠啊,败家子啊……
北辰却不会在意这么多,一来他无忧宫家大业大,还真不在乎这点药,二来,就算这药再珍贵,也比不上某女在他心里的地位。毕竟,药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用内力烘干了自己的衣服,他便将蝶依揽进了怀中,做在火堆边上。睡梦之中的蝶依蜷缩成一团窝进了他怀里,本能的向着温暖的地方靠近。北辰嘴角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揽着她的动作越发轻柔,也帮她烤起衣服来。